刚入幼儿园那会儿,我别提有多高兴。因为,我快能写字了。三年级那年,老师要我们学写日记。那一天,我手舞足蹈,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我告诉我自己:这辈子,我要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记在日记里,让它成为我一生最珍贵的宝藏。可是,我算好了开始,没有算出结果。日记,成为我一生最痛的记忆。
--指月
从小就有人不停地在指月的耳朵里说着这样的一个故事:月月,你是来路不明的女孩。小时候,你小小的一个,眼看着就要死了。是你妈妈一口水一口水地喂你长大的,你长大后一定要记得这份恩情。如果没有这家人,你恐怕早就死了。
小时候的指月很任性很凶悍,谁待她不好她就耍性子跟大人冷战。为此,她吃了不少苦头。或许,在她的心里,她从来没想过要低声下气地讨好着谁。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故事是否于她有意义?或许,她觉得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跟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在指月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的养父母离婚了。那时候的她,感觉世界对她来说是慌乱的。她就像是荒海上的一叶小舟,无根可欺。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跟着奶奶生活。她记不起来,她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还记得有一天夜里,她盼望已久的爸爸出现了。印象中的爸爸,是一位很高大憨厚的男子,他在她面前永远和蔼可亲。她很喜欢爸爸,喜欢这样高大的靠山。可是,这一天,她最敬佩的人对她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她落荒而逃了。坐在寒冷的深夜里,她对着浩瀚的星空,无声地落泪了。她好害怕,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家里一下子没人了,就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好想像别人家的小孩子那样,靠在爸爸的怀里撒娇。
她,也是有爸爸的人,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从小她从心底里感觉自己始终是一个外人?她好想问她爸爸:“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
可是她不敢。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胆小鬼,她不敢看爸爸的眼睛。她更没有勇气问她奶奶,因为奶奶年事已高了。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还带着她,在她心里已经万分感激了。
上初中那会儿,指月的身体一下子长高了不少。平日里能穿的裤子,现在都穿不了,长裤变成了七分裤。她苦恼地看着几件掉色得厉害的牛仔裤,无力地抓了抓头发。
“啊……明天怎么去学校?校服也不能穿了,太短了,我要怎么办?”
指月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她心想盘算着:不能让奶奶担心,昨天家里的米快吃完了。奶奶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再让她知道这件事,恐怕她又得一夜睡不着了。不行不行,我得自己想办法。指月,你赶紧想办法啊……
傍晚的时候,奶奶回来了。指月看她身后还带了一个人,当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忘记了反应。
是妈妈!多么熟悉的陌生人啊,有多久没见了?两年了吧?
“月月,过来!”奶奶伸手招呼她过去。等到指月走进时,她拉着指月的手,对她说:“月月,这是妈妈,还记得不?”
指月没说话地看着对面的人,最后控制不住自己地红了眼睛,“嗯。”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她是一口水一口水地养她长大的人,她是那个离了婚就不见了踪影的人,她是那个两年来不曾给过她一个电话的人。
晓容眼眶也是发红的,看着面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女儿,心里也是犯酸得很。自己当年也是耍了性子的,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她有什么错呢?
“月月,妈妈回来了。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不好,对不起。”最好,晓容的声音是哽咽的。她拉着指月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手背。“瘦了,学习是不是很有压力?”她问。
指月说不出话来,看着她眼里一直流着泪。她不想哭的,可是不行,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她是委屈的,她很想对妈妈咆哮,想歇斯底里地打她。可是,她不敢。如果,妈妈再走掉的话,她要怎么办?奶奶年事已高,她不能拖累奶奶。
终于心情平复了,晓容对指月的奶奶说:“妈,真对不起,害你受累了。指月,我想这次就带她走吧。我想她爸也同意的,毕竟他也不待见吧!”
老人一听指月要被带走,心里也是舍不得,可是让她跟着她一个老人家,也是不妥。“只要月月愿意,我也就随孩子的心意了。只是,你不是才结婚不久,你那边的丈夫会乐意月月过去吗?如果你带月月过去,会不会让你难做啊?”
晓容摇了摇头,说:“不会,没事儿!我来之前跟他说过了,他答应我了。所以,这次我带月月过去后,她放假也可以过来看你。而且,我住的地方离她学校也近些,免得她来回奔波。你说呢?月月。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说愿意吗?指月心里是不大愿意的,因为最后对她不离不弃的,是面前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可是,说不愿意吗?不,她不能让奶奶难过。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耍性子,她还要去上学。她必须承认,她现在能靠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妈妈”了。
最后,指月屈服于现实,对着晓容点了点头,说:“愿意!”
指月记得,那天夕阳红得让人心惊。那天,无故吹起的风,冷入心扉。她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慢慢远去的奶奶的身影,和那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远去的过去,即将迎来的将来,她的心底是迷茫的。她感觉在她的面前,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而她却躲无可躲。而此时,她的双手正被紧紧地拽在妈妈的手里。
很多年以后,她有很多少次想问她妈妈:当年她紧拽着她的手时,她在想什么?在那一次又一次心灰意冷之后,指月有多少次在黑夜里指责自己,一点温暖,就足以燃烧自己所有的理智,这就是她吗?
车子终于停下了,晓容带着指月走进一幛别墅里。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面露慈祥的阿姨,五十岁的样子。当她看到晓容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时,她迎了上去,“太太,你回来了?”很显然,晓容在这个家里备受尊敬。
“嗯,容妈。你带指月去洗一下澡,再帮她换套新的衣服,我上周买的那几套,你拿出来给她穿。”晓容把指月扔给容妈,然后面带倦容地向卧室走去。走之前,她还不忘嘱咐容妈,说:“如果先生等会回来,你过来叫醒我。我有事要跟先生说,等会指月的饭菜就在房间里用吧!”
容妈微微点了点头,“好的,太太。”
指月本想叫住晓容,可是奈何她一个眼神也没给过她。指月咬了咬嘴唇,那一步生生止住了。
“走吧!”容妈温柔地拉着指月的手,带着她向浴室走去。
洗过澡,指月穿上了新衣服。容妈看着眼前的可人儿,突然感到有些惊喜。这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儿,圆溜溜的大眼睛上,镶嵌着弯弯的柳叶眉。如果不是太瘦,椭圆形的脸蛋再多些肉的话,那更惹人喜爱了。
“小月小姐,你真是太可爱了。”容妈不禁惊叹道。
指月有些迷茫,疑惑地问道:“您为什么叫我小姐呢?而我妈,您为什么叫太太?”原谅她还太小,实在不能理解这些称呼。即使在电视上看过,可是她不问清楚,她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听了她的话,容妈帮她整理衣领的手停顿了一小会儿,说:“因为,你是先生的女儿啊。你妈妈是先生的太太,就是老婆的意思。在这个家里,所以帮佣,都要叫你妈妈太太。所以,你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问这个问题了,会被人笑话的。”
会吗?指月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懂就问。她问了,反而惹人笑话,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心里有点害怕,她所有的认知里,在这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哪一天,她就犯了错,惹别人笑话了。
终于,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大门那边传来响声。指月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天的星空发呆。直到有人敲门,她才起了身去开门。
是她妈,晓容。她换了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月月,跟我下楼见一下你父亲。你记住了,在这个家里,你要叫他一声父亲。不可以对他无礼,不可以给他甩脸色。记住了吗?”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指月看出来了。
指月刚松开的五指又慢慢地紧揣着,“记住了。”她回应道。
看到她答应了,晓容才放心地拉着她下楼。指月看到了,正厅里坐着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比爸爸还要高大,比爸爸还要有威严。不怒而威,可能就是在说这样的一种人吧!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swx/show/908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