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六月的阳光灿烂无比,倾洒在宏阳三中教学楼旁高大的榕树上。
斑驳的树影,不偏不倚地投进了教学楼三楼窗户半开的一间教室里。
未拢上的窗帘被风吹起,几片刺眼的日光不偏不倚的照在了黑板上,白色的粉笔字发生的漫反射晃得人头疼。
距离考试结束至少还有半小时,而极其走心的监考老师十分钟前留下一句“保持安静”后便不知去向。
即使老师跑路,可这间教室里却安静得诡异。
“诶,老江……”
李祁的目光不断往旁边的江泽身上瞟,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伸出脚踹了一下教室角落靠墙的一张桌子。
木质的桌子晃了一下,架在白色笔袋上的黑色手机随之滑落,与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轻响。
江泽皱眉,抬手把手机架了回去,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说。”
李祁看着他把手机架回去,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干啥呢?”
江泽盯着屏幕,看都没看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瞎?”
“……”
李祁被他两个字怼地噎住了,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屏幕里的一位女歌手正在激情澎湃地唱着歌。
屏幕上粉丝们的灯牌飞舞,五颜六色的灯光在阳光下差点把他闪瞎。
江泽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耷拉在桌角的双手也跟着微微激动地颤抖着,似乎整个人都已经完全被代入了进去。
如果不是屏幕上一直反复弹出来的“当前处于静音状态”的提示过于刺眼,李祁感觉自己也要被他这个戏精兄弟带偏。
教室里充满研究与好奇的目光疯狂往他们的方向移,李祁表示自己快顶不住了。
他的这位兄弟作为月考前两天才迟迟转来的插班生,拥有一副好看得人神共愤的好皮囊,意料之中的吸人眼球。
李祁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对他旁边的这个考试光明正大看《中国好声音》的傻缺有兴趣。
哦,还是静音看的。
李祁盘算着什么时候揭发这个行事高调操作极骚还戏精的老流氓。
或许是被江泽考试看手机的操作震惊了,亦或者只是被他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吓到了,总之教室里一直处于一种安静到窒息的状态。
李祁憋得受不了了,又开始找话题:“江哥,您就不能开声音吗?”
“不能,”屏幕上已经由那位年轻的女歌手换成了一个小伙子,江泽用手指去拉进度条,“太高调了。”
“……”难道你现在很低调?
在李祁同志辛苦找话题打破安静的努力下,班上终于出现了小声聊天的声音。
“那个是前几天刚转过来的吧?”
“好像是,这也太狂了吧,考试还玩手机?”
“还蛮帅的诶……”
李祁似乎是被逐渐开始吵闹的考场给激励了,又开始找话题:“诶江哥,你学期末插过来,也没认识几个人,有什么打算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江泽的语气里满是敷衍,“再不然,当个全校女生爱戴的帅气校霸。”
“校霸就算了吧,我们有了。”
李祁听出他满是敷衍,也没再继续了聊下去。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仍然坚持不懈地射过来,李祁觉得那些目光不把牢牢挡住江泽的他看出个洞来不罢休。
正考虑要不要把试卷放讲台上提前交卷一走了之,李祁就隐隐约约地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教室的门沉是沉,但隔音效果却不是那么理想。
受不了安静气氛的李祁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自从昨天早上他和江泽踏进了这间教室,考生们就一个个跟吃了苍蝇似的,吱都不敢吱一声。
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身子不断往前门的方向凑。
谁不喜欢看热闹呢。
人数听着两三个人的样子,似乎是朝着他们这间教室的方向来的。
江泽也听到了动静,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到了前门。
教室门哐的一声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面踹开,沉重的门大力地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门外大片大片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在没有打开灯的教室里有一丝晃眼。
学生们好奇心盛,李祁感觉才刚一闹起来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停留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也都移开。
一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小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先伸了进来,抵在门上,将门又往里推了推。
老旧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少女的身子紧接着探了进来。
她乌黑的小辫子随着她这一举动晃了一下滑落在她的肩头,少女晃了晃脑袋,将辫子甩了下去。
她晃了晃手中的答题卡,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两个浅浅的梨涡里仿佛攒满了门外的阳光。
“讨论一下答案?”
她的声音温软,似潺潺的泉水,在安静的教室里温柔的环绕着。
“……”
江泽隔着老远都能看清那张一片空白的答题卡,干净得连名字都没写。
目的明显。
“喏,这就是你校霸位置的竞争对手。”
李祁表现得倒没像考生们一样紧张,趴在桌子上扫了少女一眼,“别看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前两天刚因为打架全校通报批评过呢。”
江泽面对这么个人设反差巨大的女孩子,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很快将视线挪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李祁也没再说什么,将注意力挪到了前门的少女身上。
对于少女的问题,考生们只能用倒吸凉气的声音回应。
她嗤笑一声,眉间染着点点笑意,“别怕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们。不回答就当你们是默认了喔。”
她从校裤裤兜里摸出一支中性笔,用拇指咔哒一声打开又扣上,挪到了靠近前门的第一个座位。
“咦为什么你这里选C啊。”
少女敛着眉将中性笔的笔帽扣在了另一端,埋头抄着答案,还不忘假兮兮地开口。
“我觉得是选A耶。但你既然选了C的话我就信你好了。”
考生们:“……”
见那个座位上的小姑娘被她吓得动都不敢动,她也没逗留多久,接着挪到下一张桌子旁。
“顾姐您快点吧。”前门的姜程忐忑地瞟了一眼门外空荡荡的走廊,简直要给他慢悠悠的顾姐跪了。
他把下巴搁在门框上,鬼哭狼嚎地叫唤着,“生命只有一次啊呜呜呜。”
“别急嘛。”顾薏已经假惺惺地和第一列的同学们“讨论”完了选择题,她晃着笔,漫不经心地回道,“跟你顾姐混你还怕被抓?”
姜程接着鬼哭狼嚎:“就是因为跟你混才被抓啊。”
顾薏给气笑了,她顿住步子,扫了个眼神过去,“那你的意思是,你被抓都是我的错咯。”
“没……”姜程被她这一眼吓得一抖,脑袋缩了缩。
顾薏已经绕着教室走了半圈,题目很快“讨论”完了大半。
她将答题卡举了起来,眯着眼满意地看着她“讨论”后的结果。
抬脚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一个女生兴奋地与另一个女生花痴的小声嘀咕。
“靠窗的那个男生真的好帅啊。”
靠窗的男生?
顾薏在宏阳三中从初中到高中混了四年,就没见过几个真正的帅哥。
她瞬间起了好奇心,顿住了步子扭过头,目光迎着涌进来的日光望去。
正好有风吹进来,撩起了窗旁未束的窗帘。
太阳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往下移,教室里的树影慢慢地往后倒退着。
阳光穿梭在教室里,洒满了教室的各个角落。
靠窗的男生身着白色的衬衣沐浴在阳光下,洒进来的日光将他的侧脸模糊的罩了层金光。
虽然有点看不清脸,但感觉意外的帅。
顾薏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这么帅的男孩子一定要抓过来做小弟!
不管是出于收小弟还是勾搭的心理,顾薏就是对这个她没见过的面孔产生了好奇心。
她瞥了眼手中答题卡上为了不引起嫌疑空着的最后两道大题,步子一转,抬起步子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0分钟,请考生们抓紧时间。”
学校的广播响了第二遍,见顾薏仍没有离开的意思,站在前门的姜程急了:“顾姐咱回去吧。”
原本不敢吱声的考生们因为广播的响起和她的这一举动,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三班的顾薏吧?平时打架还不够吗?跑到我们考场挑事?”
“她哥跟校长有关系,好像是走后门进来的。”
“她是往那转校生那去了吧?干嘛啊?”
李祁看着顾薏过来,连忙去踹他的桌子:“江哥,我们校霸过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薏就已经站在了江泽面前。
她背着手,挑眉打量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桌上用文具盒架起了一部手机,五根手指曲起来搁着脸,又长又密的眼帘垂着,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了浅浅的阴影。
顾薏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教室里看戏的人屏住了呼吸,都静等着这个两天考试下来话没超过十句的学霸的反应。
然而学霸眼皮都没抬一下,仍保持着撑着脸打盹的姿势没动。
顾薏没放弃,抬起手指又敲了敲他的桌子。
学霸同学终于有了反应,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然后,缓缓地,不紧不慢地,闭上了眼睛。
顾薏:“……???”
她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瞅了一眼旁边的李祁:“他睡着了?”
李祁跟着江泽从小混到大,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明显就是不想理她。
即使还在处于他这位骚气兄弟居然没有调戏人家小姑娘的震惊之中,李祁也不忘配合着点头:“嗯。”
顾薏挑着眉,完全不信他的鬼话:“……可是他刚刚明明睁着眼在看手机。”
李祁面对传说中凶残至极的校霸的质疑丝毫不慌,还打算瞎扯到底:“他那是看门眼。”
顾薏:“……”
神他妈看门眼。
顾薏还在挣扎:“我不管,他刚刚还看了我一眼。”
李祁眼都没眨:“梦游。”
顾薏:“……”
校霸同学的毅力令人感动,她把目光定在他桌上的答题卡上:“其实我是来跟这位同学讨论题目的,我想弄醒他。”
李祁那句“你就想想吧”还没说出口,就听他旁边的桌子闷响一声,他那位“看门眼”的兄弟在群众懵逼下大半个身子就这么往桌子上一扑,将答题卡压得严严实实。
然后是极轻的呼噜声。
集体看戏考生:“???”
“……”李祁看着他如此硬核的遮题战术,也没想到他入戏这么深,愣了几秒,“……你看他睡得多香啊。”
顾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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