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地球,我们就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岑文雅说这句话时心里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底气。
“我到底何德何能,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他的面容扭曲起来,眼泪簌簌流下,“是,我承认,我对你有感觉,我一直都承认和坦白的,但那更像是动物的兽性,我从来都不喜欢自己像个动物一样,我不可以,你也不行。有感觉和爱一个人是两码事,是不一样的,人不能因为只是有感觉就选择在一起,那样很危险。”
她想起了刚才宣若岚问她为什么喜欢成轩泽的那些话,这一刻她终于晃过神来,像经历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她的思维像一支箭穿过了历史,重新回到她的脑袋里。她在对方的话语中找到了那个答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答案——对的,她其实也是一样的,在遇到成轩泽那一刻,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种迷乱的生活中去。人和动物本质上的区别就是人性和兽性,她第一次在爱情中感受到了人性扎扎实实的存在自己的血液里,像古老悠远的传承。
她缓缓地站起来,转身走到门口,边走边说:“你放心,慢慢来,我会让自己住进你心里的。”
成轩泽用手背抹去泪水,说:“文雅姐,你应该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我真的不适合你,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摔得遍体鳞伤。”
“不,就算遍体鳞伤,我也要勇往直前。”她轻轻地关上房门。
隔天她们就真的准备离开了,在吃午饭的时候,她们向成妈妈打了招呼。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如果没事的话,就多留几天。”成妈妈满怀不舍地说道。
“不了,”岑文雅笑着说,“我们也来打扰了很多天了,再说,我们确实有工作要忙,再不回去就要被家里人骂死了。”
成轩泽笑逐颜开地看着她们说:“我们羊城再见吧。”
岑文雅激动地点着头,笑得异常开心。
到了下午,她们准备完行李,还有成妈妈送的许多特产和小吃,将整个车后座也都塞满了。泪眼婆娑地跟成妈妈挥手道别,像在举行诀别的仪式。
“下次有时间记得过来玩,阿姨随时欢迎你们。”成妈妈站在车窗前,依依不舍地看着车内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子。
“会的。”她们异口同声地点着头。
等到车子慢慢驶向远处,隔壁的钟晓妹终于从玻璃门中探出头来,看着慢慢往家里走的成轩泽,朝他勾着手。
“干什么?”成轩泽走过去问道。
“我说你呀你,出个门都能招蜂引蝶,实在是艳福不浅呐!”钟晓妹说道,“不过可把我姐害惨了,她看你两个小妞长得这么漂亮,气得在被窝里流了好几天眼泪,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向你表白。”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叫你轩美姐姐用一阳指戳死你。”成轩泽心情低落地转身朝家里走去。
然后,他听见钟晓妹在背后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念道:“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他没有心情呆在楼下,直接上了三楼,回到自己房间里。这些天,他都没敢踏进自己房间一步,怕撞见不该看见的隐私,现在他终于落寞地回来了,整个屋子弥漫着女人残留的香水味道,所有东西就像没有动过一样摆放得井然有序。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突然有点想念起那两个美女姐姐了——怎么说呢?其实她们有时还是挺搞笑的,特别是在斗嘴的时候,岑文雅总是要盖过一头才肯善罢甘休。
这些天,每次他面对宣若岚时,都会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阳台发生的那一幕,要不是因为那样的话,他隔天也不会起个大早悄悄离开了。他都没想过接下来怎么面对她,只是没想到,岑文雅直接把她送到家里来了。
他也有想过要不接受了岑文雅,跟她相处一段时间,也许等她腻烦了,都不用他先开口,对方就会主动离开。最起码,这样可以先圆了对方现下的憧憬,只要保持恋人间最后一步距离就行了。他宁愿自己受点伤害,也不愿意看一个爱自己爱得好像什么都愿意做的女人仿佛自作多情一般被嘲笑和讽刺。但是,宣若岚已经正色警告过他了,不可以碰她的好闺蜜。
他微微笑了笑,走回床边正准备坐下的一刻,发现枕头上有一套晚上睡觉的贴身粉色睡衣整整齐齐摆在那里。他远远就能闻出来,那股香水味道,和在汇悦台闻到的是同一款。
一个星期多后,他也收拾好行李,乘上了前往羊城的大巴。他再也没有去找过安如,并且在那个安厝村游神的夜晚,他在睡觉前就将手机里QQ和微信有关安如的一切都彻底删除干净,包括手机联系方式。长痛不如短痛吧,他从来不喜欢藕断丝连的那一套。
他没有告诉整天跟自己联系的那些女人他是在哪一天回到羊城的,他希望日子回到原先的平淡,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消除所有之前在这座城市的短暂记忆。他开始不接岑文雅和夏唯安的电话和微信,一个人踽踽独行,除了打篮球和跑步,几乎从不结伴。他会选择周末去海心沙,在广场附近逗留一整天,有时进去博物馆看看那些老旧的带有浓烈历史文化的古董,有时进去图书馆随机一层楼随机挑选一本书认真研究大半个下午。他甚至会找理由开始谢绝宣裕德老先生的盛情邀请,想尽快跟宣家断绝联系和来往。最奇怪的是,他有时候一个人安静下来时,会隐隐感到有点恨那个叫做“宣若岚”的女人,她经常像个梦魇出现在空白的思维里,有时也会出现在梦里,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受尽那个女人的冷嘲热讽,受尽了她的各种刁难和践踏,对她再也不会存在什么好感。他觉得自己必须远离原来那个生活的圈子,改变一下自己的状态。
这样光怪陆离的日子重重复复,像一条枯燥乏味的食品加工流水线,永远以一个单调的模式在循环一种或几种类似的产品组装。不过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挺好的,像一个遁入世外桃源的诗人,逃避了所有人类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远离了那肮脏、龌龊、浑浊不堪的卑劣人性。他仿佛机器人般做着每天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完成在学校社团的各项工作,也可以心情平静地眉飞色舞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教室外面突然响起了蝉鸣,午后开始迎面扑来浓浓的热浪,夏天的气息如期而至。
那个他打完篮球回到宿舍洗完热水澡站在走廊裸露肌肉健壮的上半身吹风正准备穿上短衫踩共享单车去珠江边的夜晚,一个突兀的手机号码打了进来——他看见了“宣若岚”三个字,倒抽一口冷气。
他用一种设想对方打错号码的慰藉战战兢兢接起了电话,然而,电话接通后,那边却一片死寂的宁静,仿佛打给他的是一个失意的怨灵。他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恶骂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长久的安静后,他侥幸想着,也许对方是突然脑筋短路想起了年初不小心遗落在他枕头上的那套贴身睡衣,现在找他讨要来了,却难以启齿。也是,毕竟那是女人的贴身衣物,就算她平日里再怎么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
就在他以为毫无悬念对方是误按号码正打算收线的时候,像从深渊突然间冒出的一只精灵,她的声音出现在了电话里:“你在哪里?”依旧是那个冷冰冰的,听上去没有任何礼貌的声音,却那么美。
“我是成轩泽。”他无厘头地回答道。
“我知道。”对方冷冷地说,接着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没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他说。他对这个女人现在毫无好感。
“你现在在哪里?请回答我。”对方以一种对他惯用的命令式口吻斩钉截铁地问道。
“我......我在学校。”他终究还是在那个女人面前放低了姿态,内心一片胡思乱想的惊悸。
“还记得我汇悦台的家怎么走吗?”
“呃——”他犹豫了一下,“大概知道。”事实上他的方向感很好,走过一次的路很多都会记住,对那个女人的住址记得十分清晰。
“那我现在要你立刻、马上、随即,一刻也不要停下地过来......不要踩单车,直接去门口打计程车......”她突然在另一边莫名其妙地喘起了气,像受了伤的样子,“我会先跟保安打招呼的,你只要亮身份证给他们看就行了,也许他们还记得你也未必。”
“哦。”他傻傻地应了一声,还没想清楚到底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宁静。那个女人究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还是想拿他去做药引子?他实在想不明白,大半夜的,要他赶过去做什么呢?
他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也不敢违抗那个女人的命令,脑电波像无意识一样地指引他在岭南萧瑟的晚春夜色里匆匆走出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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