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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火车看外面的世界

“ 因为我知道有时候低调也是一种态度 ”

“高老师!”我怯怯地叫了声老师,心底里因为自己昨晚的无礼而恨不得找条地缝钻。

虽然我不知道高老师昨天听到我在背后说他偏心眼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找到学生科长要求调整第一批实习名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没有记仇,不仅如此,还是一个心胸坦荡宽广的君子,正如他办公桌上摆着的那盆青翠欲滴的君子兰。

好运降临的太快!当我弓着腰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时,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蹦哒着跑下的楼梯。走出教学楼,我仰起头望了望了远处那轮火红的太阳,我居然突发奇想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想要抓住那些璀璨的光芒,金黄的阳光透过指缝直射过来,使得我不得不赶紧闭上眼睛。

回到宿舍,我并没有大声宣布这个消息,因为我知道有时候低调也是一种态度。

但我紧张忙碌地收拾行李的过程,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桂芝问我:“你这是干嘛?要搬家啊?”原本她是翘着二郎腿捧着琼瑶阿姨的《窗外》看得津津有味,也许是我的噼噼啪啪装零碎东西的声音吵到了她在言情小说里的沉浸,此刻她侧转了身子从上铺探出半个头来,朝着我定定地问着。

“嗯,是这样的,刚刚高老师把我叫过去是宣布了这次先去的名单把我调整进去了。”我尽量把这件既定的事实说得云淡风轻些,但还是不得不还原事情的本质。

“哦,那是好事呀!恭喜你!”桂芝连忙没心没肺地送出了她的态度,但我瞟了一眼对面床铺上坐着正在织小围脖的海兰和杨珍,脸上明显的浮起了一层不自然的表情。

“嗨!其实我们早晚都会去的,我也只是先打打前站。过不了几天就能再聚了。”我尽量为自己打打圆场,也想把宿舍里沉闷的氛围搅动搅动。

“嗯,你到了就给我们来个电话,到时候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斜上铺一向灵活讨喜的静若接过了我的话,附和着说出了她的想法。

“没问题撒!我一到就会给你们打电话的。”我说得有些急,生怕她们误会我先去了就会和她们产生疏离感来。

人类群居动物的属性决定了在相同的环境里,如果有那么一两个人因为际遇或运气的的眷顾显得比其他人要好一些的时候,人性本质里的那种不快和不平衡的冲动就会不自觉的表现出来,无法收敛。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我习惯将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进行。

在顺道去学校商店买行李袋的时候,也想起来后天就要出发,回去跟爸妈告别肯定来不及了,用商店的公用电话给村里的小卖部打了电话,请那个胖胖的老板娘去喊我爸或者妈接电话,跟他们说一说这件重要的事情。

约好半个小时后再打过去。小卖部的老板娘很尽责地把正在地里做农活的爸爸叫了来,我如约准时拨了电话过去,听到我说的好消息,爸爸关切地问我:“身上的钱够不够?要记得把东西带好,路上要听老师的安排,到了福建要记得给家里打电话。第一次离家那么远,自己在外要小心!……”

我心里那股想要挣脱的躁动在听到爸爸的几句话后,忽然觉得一向言简意赅的爸爸什么时候也变得啰嗦了。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认真聆听老爸教诲的样子,看着公用电话机旁计价器上不断闪动的数字,心疼地厉害。

“爸,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你和妈说一声,我到了再给你们打电话啊。”没等爸说完,我匆匆的甩出了这句话,就连忙挂断了电话。

我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那两只编织袋,我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软弱,居然连个告别都不敢太过正式,生怕不小心触动了其他八个少女易碎而傲骄的自尊,因为毕竟比起我昨晚的斗胆来,我真没觉得我比她们优秀。

晚餐的铃声从空荡荡地空气里悠悠地传了过来,海兰首先打破了宿舍的沉静,拿起那个搪瓷饭盆冲我喊:“夭夭,今天食堂你请客?”笑意盈盈里尽是为我化解尴尬的好意。

“no problem!”我接过话茬,开启了平时在宿舍对话的常用俚语缓解气氛。

“姐妹们,吃饭喽!”海兰在宿舍的号召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几个女生纷纷像往常一样活跃起来,各自抄起吃饭的家伙碎碎念走出了宿舍。

走在浩浩荡荡的晚饭队伍后面,我突然感觉明天就要离开的事实居然让我对眼前的这八个情如姐妹的同学产生了不舍和依恋。

两年半下来,大家吵吵闹闹里既有欢声笑语,也有随时都能拎出来说得绘声绘色的故事,本来年前大家说好了,年后实习大家争取能在一家公司或工厂,现在我却先她们一步踏上实习的路途,我们下一次的相聚会在什么时候呢?

晚饭小食堂里照例是青椒肉丝,红烧茄子,不是我小气,请吃小食堂已经是我们宿舍历来最高规格的礼遇了。

我带着满满两编织袋的行李来到高老师说好的桥头等待实习老师,河边吹来凛冽地寒风呼哧呼哧直拍在脸上,我不得不把身上的棉衣裹了又裹,生怕身上仅有的一丝热气实习老师却在一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远远一个打扮时髦,年轻的帅小伙来了,如果不是有同班的三大金刚护航,估计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是没有勇气跟着这么一个帅哥走南闯北的,这种帅得掉渣的男人只在琼瑶阿姨的小说里,从来没有想过幻想也会有变成现实的一天。

“少带些行李上路,一路上赶汽车、火车带那么多行李到时候半路还得丢。”帅帅的实习老师一脸嫌气地看着我们四个手里像难民似的家伙什,口气淡然地说道。

望着皱巴巴的棉被,看看帅老师厌弃的表情,我们四个面面相觑。

“那就把棉被都扔了吧。”高老师用略带同情又似命令的口吻对我们说。

汽车绝尘而去的尾气还留在空气里久久没有散去,路旁四捆棉絮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向来往的人们无声的诉说着它们悲凉的遗弃史。

从汽车上下来,帅老师(我们一路上都这样称呼他,他似乎也很受用)一路轻车熟路找了几辆人力车将我们拉到火车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当然也是第一次看到火车站。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个个大包小包的肩扛手提,神色匆匆,间或有乞丐靠墙坐在地上来回巡视着走过的人群,不时地拿着手里的搪瓷碗向过往的行人发出古怪的声音。

“快点快点,火车要到站了。”帅老师手里挥着几张火车票向一路上看得眼花缭乱的我们四个人大声地喊着。

跟着他的步伐大步向候车室走去,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年纪在候车室里仍然不时地打探、张望。

火车终于在四十分钟后喘着粗气,长长的鸣笛后停在了铁轨上。当人们将举着的大包小裹从我的头顶飘过,我才知道什么叫人潮汹涌,摩肩接踵。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的鞋底板亲吻过了,在我被人潮推推搡搡辨不清方向的时候,一只大手一把将我拉回了正在往前蠕动的队伍,这一刻我大概明白了高老师当初为什么没有将女生考虑进第一批实习名单。单单就是挤火车,如果没有几个英武有力的男生保驾护航我大概也是很难过得了上车这一关的。

拉我的那只大手是徐华,我对他糟糕的第一印象还一直在心底深处储藏着,此时危难时刻救人于水火的的恩情彻底的将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绿皮火车的过道上形形色色的人们,高矮胖瘦,白净黢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我突然第一次发觉火车上竟然是各色人等的大杂烩,同样杂烩的还有车厢里各种各样的气味,沉闷逼人,幸亏我的座位靠窗,开了些窗户才觉得空气清新了些。

屁股刚坐在座位上,却发现座位对面的靠背处,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身子用两只手撑靠背上,一条裤管空荡荡地在车厢里随着人群的走动轻微地在空气里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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