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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些花儿

“ 父母离婚的事,成了一根刺在幼小心灵的刺。 ”

我这个班里,男女生比例约为2:1,别的班也是男生居多,究其原因,还是私立学校收费高,很多人给儿子投资心甘情愿,轮到女儿,可能就得掂量掂量,当地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由此可见一斑。

这就造成一个问题,男生宿舍多,需要同宿的老师自然也多。学校里的老师,却是女多男少,没办法,师生同食同宿是这所学校招生简章上的一大亮点,据说很多家长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放心把那么小的孩子送进来。

于是,学校就先让成过家的、先纪大的女老师睡在男生宿舍,未婚的年轻女老师,负责女生宿舍,所以,我得以暂时留在本班女生寝室。

今天,就先来说说和我同寝室的这几朵花儿。

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头天晚上号召全宿舍孩子悄悄哭的小婷,她年龄虽小,却很有主意,有管理者的潜质,我便让她当了副舍长(正职嘛,由鄙人担任),负责每晚督促舍友们按时洗漱上床,并专职熄灯。

小婷很尽职,每天亮着小喇叭一样的嗓门儿,吆喝着“快洗脸洗脚”、“那谁谁,该睡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较真,特爱告状,每天我一进门,首先迎接我的必定是她攒了一大堆的小报告,“老师,某某某光顾说话不好好洗脸”、“老师,谁和谁吵架了”“老师,那谁谁给别人起外号”……

唉,断不完的鸡毛官司,还得煞有介事地评判一番。因为我知道,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这些事同样重要,得给出个是非曲直,师长对这些小事的态度,很有可能影响他们将来的人生观价值观。于是,有时我需要装装糊涂,有时,还真得明察秋毫,不偏不倚。我深知自己做不到滴水不漏完美圆融,但求于心无愧吧。

和诸多来自偏远村镇的学生不同,小婷家住县城,父母也都在县城工作,我一直纳闷他们为什么不让孩子上城里的公立小学,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那是一个周日傍晚,按规定学生要在晚自习前归校,在公寓楼门前迎接学生时,我见到了小婷和她爸。看样子爸爸是来送她返校的,但小婷那天的表现很反常,她紧紧拽着爸爸的胳膊,不肯撒手,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泪。

她爸哄了一会儿,见言语无效,一时动了气,使劲甩脱女儿的手,转身就要走,小婷发疯似的扑上去,抱住了她爸的腿,哭喊着:“爸爸,你不要走,不要和妈妈离婚!”这句话一出口,她爸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一把揪起小婷,强行带到我跟前说:“老师,我把孩子送学校了,你多费心,看着她点,!”说完把女儿往我身上一推,扭身大踏步地走了,他身后,小婷的哭声撕心裂肺,我只好紧紧抱住她,好言哄劝。

在孩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知道了事情原委。

小婷说,爸爸妈妈吵架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吵着吵着,就提到离婚,他们有时问我,爸妈离婚你跟谁?有时又说,他们谁都不要我了……

唉,可怜的孩子,在父母离婚时,她可能变成拔河比赛中的绳子,被双方争抢着;也可能象足球,被踢过来踢过去……可无论哪种结局,都将是悲剧……

最终,小婷父母离婚,她判给了男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活泼的小姑娘性情大变,落落寡欢,上课总走神,有一次我课堂提问,她站起来,脸上全是泪,根本不知道我在问啥。

判作业时,她造的句子,万变不离其宗:因为……所以……,因为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没有人管我了;一……就……,爸爸妈妈一吵架就摔东西;尽管……还是……,尽管我拼命哭闹,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

父母离婚的事,成了一根刺,把孩子幼小的心灵扎得满是伤痕。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只能尽量多给予一点关爱,宿舍里,让她的床和我紧挨着,我觉得,能多给一丝温暖算一丝吧。

后来随着学校招的新生越来越多,新学期又重新分班,她被调整到了别的班级。那天她哭着来找我,说老师你能不能把我再调回原来的班,我不想离开你……

我不忍拒绝,答应她去找领导试试,其实心里清楚,校有校规,这种事很难。踌躇着来到校长办公室,一瞅,里面堵了好些家长,应该都是为了分班的事,一会儿工夫,全耷拉着脸出来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也想着该去给小婷一个解释,不知为何,一拖再拖,竟不了了之。

班级变了,宿舍也跟着调整,我离开了原来的寝室,是趁学生上课时搬走的,潜意识里,也有点不忍见到小婷。

后来,我私下找过她的新班主任,介绍了小婷情况,拜托她多留心一下这孩子。我能为她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忙忙碌碌的日子飞速滑过,某天回宿舍,在床头发现张字条,熟悉的笔迹,一看就是小婷的:老师,再见了。我会永远想你的。

跑到她的宿舍一问,才知道她已经转学了。当时心里还想着,等哪天一定去看看她。可惜,最终,这也仅是想想而已,工作很忙,时间很紧,路也不熟……太多充足的借口,成就了一个冷血的成年人。

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小婷,尽管常常想起她,也真的挺挂念她。

再后来,竟然在公园里见过她爸爸一次,他和一个年轻女子牵着个蹒跚学步的幼童,笑得春光满面。

唉,不知道小婷现在怎样了,她这朵花现在飘向了何处?算起来也该到了披上嫁衣的年龄了,只有默默祝福她吧。

啦 想她

啦 她还在开吗

啦 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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