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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到传染病房来敲门"

“ 指引医学进步的长明灯不会熄灭…… ”

I987年七月医学院毕业后,我被分配到贵州老家乌蒙山区的县级医院工作,那个年代医学院校毕业的大学生不多,回到基层医院从事临床工作的医生更少。

因为从小看够了亲人生病后四处求医的艰难,也深知家乡贫穷和自己的专业将来发展会受到限制,尽管有机会可去更好的医院,可我还是毫无怨言回到了家乡。

县医院深处大山深处的小县城,当时的医疗条件十分简陋,但却有一群响应国家号召自愿献身基层医疗卫生事业的外地人,他们中有上海人、四川人、湖南人、广西人和省城人等。

多数是五六十年代的医学院老牌大学生,有的是部队转业的老军医,几十年扎下根来摸爬滚打,他们具备了丰富的临床经验,许多成了医院的领导和业务骨干。

他们让我这个当时自以为是"天之骄子"的年轻医生感受到渺小,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原打算干自己喜欢的外科,却被安排去内科工作,心里憋屈了很久,但老院长说:"内科是临床各科的基础,内科病比其他科疾病都复杂,先干好内科再去搞外科更有发展前途"。他的话让我在内科安下了心。

当时的内科是一个综合性大科,包括儿科和传染科都没有分出来。我第一天上班就被分配去管传染病房。

那个年代各种传染病流行,几十张病床随时都住满病人,有时还在过道加床。

记得当时传染病房最多的是"脑膜炎"病人,多数是十五岁以下昏迷不醒的小孩,其中"乙型脑炎"最多。

这种流行于夏天季节的"乙型脑炎",被蚊子叮咬后最容易发病,无特效药可治,死亡率很高,只能采取降低颅内压,控制抽搐,降温等对症处理措施,最后只能听天由命看各自的造化。

从科主任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医院来自上海的麻醉科主任,她的漂亮的女儿初中快毕业时也患上了"乙型脑炎",最后经抢救还是被病魔夺走了生命,成了她几十年无法走出来的内心哀伤。

少数病情较轻的"脑膜炎"患儿虽然命保住了,但留下的智力障碍和肢体残疾等后遗症会影响他们一生。

每天查完房后抱病历牌开医嘱都要来回跑几趟,开完医嘱接着做腰椎穿刺抽取脑脊液化验,一上午做七八个腰穿是常态。

走进病房就好比来到了酿酒作坊,空气里四处弥漫着刺鼻的酒味儿,家属们都在为高烧抽搐的小孩擦浴酒精作物理降温。

频繁抽搐、窒息的患儿随时展开抢救,三天两头都有患儿离开这个世界,病房里随时传来悲天怆地的哀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死亡的阴影随时笼罩着病房,无奈其何,有的患儿家属悄悄避开医生,把神婆和道士请到病房来举办各种驱魂仪式。

刚开始我们还去极力阻止,费尽口舌跟患儿家属沟通,说服他们相信科学,但慢慢发觉现代医学在未攻克的疾病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只好听之任之,假装未看见。

于是乎病床周围贴满了神符,地上角落里倒扣着碗和纸钱,让人仿佛走进了巫师的驱魔法场。

中秋过后的乌蒙山区,夜晚天气异常阴冷,到处雾气蒙蒙、细雨绵绵,医院老槐树上的寒鸦躲在窝里也闭上了嘴巴,那是我记忆深处忘不了的一个夜班。

医院所有科室的值班医护人员都来参加抢救,但死神还是带走三个"脑膜炎"小孩,家属的哀嚎悲泣划破寂静的夜空,令人心惊胆寒。

下半夜又忽然停电,我和悲伤的家属守在黑暗的病房床边,看着他们一边哭泣一边把棉花捻成细索,放进装有菜籽油的碗里,为死者点上了蓝幽幽的长明灯,又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一层层裹紧小孩安静的身躯。

可怜的孩子再没有痛苦的高热抽搐,他们从病魔的手中解除了折磨,却给亲人们的内心留下了永远无法痊愈的悲痛。

长明灯在漆黑阴冷的夜里放出光芒,传说它可以照亮死者还魂的路,可在病魔面前无助的医生们又有谁来指引光明,找到战胜病魔的良药,不再看到病房里为死者点燃的长明灯呢?

这一夜病房的长明灯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现在"乙型脑炎"和许多传染病的发病率在国内已经大大降低,我们要为成功研制疫苗的医学专家们点赞!同时也为国家在传染病预防工作中取得的巨大成就欢呼!但治疗"乙型脑炎"的特效药还等待医学斗士们去研发。

指引医学进步的长明灯永远不会熄灭,那才是一线临床医生在黑暗中摸索时看到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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