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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巨痛(中篇)

民间有谚云“裹小脚一双,流眼泪一缸”,确实是对古代女人裹小脚最最具象的真切描绘了。

在古代,女童长到四五岁的时候,家里的父母长辈们,就要想方设法给她裹小脚了。为什么要选在四五岁的时候给女童裹小脚呢?这是因为,女童在四五岁的时候,骨骼佷嫩,尚没长成。这时候就极容易裹成小脚。女童的父母亲在给女童裹小脚之前,先得用热水给她烫脚。等女童皮质松软了,就硬性折断女童脚内的跖骨,使其整脚容易折起。然后,将女童脚拇指后面的四根脚趾尽量捏紧后弯,将脚背拗起,再在脚底的中心位置垫上硬物,放置明矾。再后,层层裹上缠脚布,一如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

将女童的脚跖骨硬生生折断,是十分残忍、毫无人性的。折断得女童哭爹叫娘不算,还常有昏死过去的事情发生。通常给女童裹小脚,每天早晚要进行两次。早晨裹紧以后,白天让其不断行走。虽然女童折断跖骨后行走十分困难,但做父母的,却仍要硬逼着她走路,以使女童之脚收缩筋肉,有利于小脚的形成。哪怕女童实在不能行走,强抉墙壁,颤颤而行,也得坚持。到得晚上临睡之前,还得拆开女童层层的裹脚布,观察女童的裹脚情况。看裹脚布是否松脱了,看女童的脚是否适合加紧改造。观察完后,还得如早晨一样,仍将女童之脚拗起,脚底中心仍旧垫上硬物,塞入明矾,再将脚拇指之后的四根脚趾捏紧后弯。然后,再层层地紧紧裹上裹脚布。这样的裹脚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如此,年年反复。直到女童长到七八岁时,四五年时间,小脚基本成形了,才不再每天两次地进行裹足。但这裹脚布,还是不能除去,还要等到女子行将出嫁,才将它彻底解除。

查阅相关资料,笔者得知,云南六一村的小脚老太吴杨氏,就曾生动地回忆她母亲给她裹小脚的过程。吴扬氏这样回忆说:“我母亲用织布机上的射通,横垫在我的脚腰下,让脚腰凸起。再用裹脚布将我的两只脚层层裹紧,逼我不停地走路。慢慢地,我的脚腰就被射通凸断了。我因此一个多月不能下床走路。我母亲就唠叨:你这双男人脚,怎么还不烂呢。奶奶就在边上说:难烂了,该想法子啦。于是,我母亲就在奶奶的指导下,找来半只瓷碗,砸成碎片,放在我的脚底、脚腰、脚面上,再用裹脚布将我的脚牢牢包裹起来,给我穿上小鞋子,让我下地不停地走动。天天如此,月月如此,也不给我替换裹脚布。以致我的脚被划破划烂,血迹从裹脚布里渗透出来,变黑,变腥,变臭。我经常痛得脸色苍白,冷汗一身,精神恍惚,泪流满面,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裹小脚让女子痛楚万分,所以,我华夏民族长达千年的女子缠足史里,也有不少女子对给自己缠足扺死不从。但是,在那男权至上的社会里,对于广大的妇女来说,倘若她们扺死不从,她们的父亲就会在她们的身上施以暴力,强迫她们去裹小脚。她们的母亲就会哭天抹地对她们说:唉,我们做女人的,天生就是这样的命啊!男人们都喜欢小脚的女人,你不裹小脚,还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会迎娶你?你一没有工作的机会,二没有生财的门道,你不依靠男人,你没办法活下去呀。男人们还严格要求我们女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让我们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让我们无法独立自主着生活在这世界里。唉,没法呢,我们是一点活路都没有呀,我们就只能满足男人对我们小脚的癖好了。喛,孩呀,裹小脚就裹小脚吧,不就是在小的时候,吃了一场很伤很痛的苦吗。长大后,我们还得给男人们传宗接代生孩子呢。这生孩子,可是要冒九死一生的极大风险的,弄不好,就连命都没有了。裹小脚吃的苦头,跟九死一生生孩子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们投胎做女人一回,就有了真正的价值了。她们的母亲如此这般哭天抹地着一说,她们仔细想想,也真是的,女人的命,不都这样。于是,普天之下大多数的女子们,便都或无奈、或自觉半自觉着,全都去裹小脚了。

古代女人裹小脚如此残忍惨酷,男人们却乐此不疲,封建统治者和文人墨客还大肆鼓吹宣扬,就必定有其相当复杂、十分深刻的社会原因包含在其中。那么,是些什么复杂而又深刻的社会原因,让女子们全都去裹小脚了呢?

我华夏民族男女社会地位高度的不平等,只是造成女子裹小脚现象生发的一个诱因,并不导致女子裹小脚现象,会在全社会普遍兴盛起来。在北宋时期,女子裹足,也只流行在上流社会的妇女中,流行在青楼女子和乐坊舞女间。裹足也不用伤筋动骨,裹足女只是用裹脚布,将她们的脚变得更纤直些,使自己走起路来更婀娜多姿,更柔弱美妙些,以此来取悦男人。但自南宋时期开始,女子裹足,却已在民间普遍流行起来。而且这时候的裹足,是要伤筋动骨的,是要拗断女童的跖骨的。这种行为,实在已经算得上,是给女性施以极其残忍的酷刑了。

那么,南宋时期为什么要给女性施予如此残忍的酷刑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得从宋代社会的时代背景里寻找原因。

但凡熟读中国历史的读者朋友都知道,宋代的国土彊域,主要囊括在中原和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这块土地大部分居住的都是汉人,汉文化是根深蒂固的。这块土地长期浸淫在儒家文化的熏陶里,且物产丰富,经济富庶,所以,民风温良敦厚,人人思想的,是太平安康地过生活,不事械斗,不尚武力。宋家王朝根椐这样的社会氛闹,其基本国策,也就倾向于重文轻武。由而,自宋朝建立以来,朝庭始终武备松懈。从皇帝到望族,从望族到土坤,从土坤到庶民,整日介沉溺在莺歌燕舞的太平盛世里,寻求奢侈豪华的生活享受。

宋家王朝物产丰富,国泰民安,但游戈在中国北方的一些游牧民族,如金、如蒙等却生活在极寒之地的水深火热之中。这些游牧民族四处迁移生活,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游牧生涯里,总和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作着艰难的抗争。因为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所以,他们极其尚武,野性又足。他们极喜用争斗、掠夺的方式获取生活的资源。他们从北方的极寒之地遥望我大汉民族的富庶生活,自然贪婪之心陡起,一心想侵入中原,大肆掠夺,从而使他们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由而,金兵大肆入侵中原,就成了势所必然的事情了。

大家知道,宋家王朝武备松懈久矣!面对这样的|虎狼之师大肆入侵,与金人打仗,自然是必败无疑的。金兵挥师南下,攻陷燕州十八群,攻克汴梁,并掳得了北宋的两位皇帝,北宋王朝顷刻就土崩瓦解了。在此情状下,北宋王朝的一些子孙们不得不怆惶出逃。逃到浙江的杭州后,另立了一个小朝庭。自此,南宋时代就出现在了我国的历史里。

宋家王朝遭此迭变,特别是被人视为天子之骄的两位皇帝被蛮族之人掳走,凡我汉族之人,从王家子孙,到朝中官吏,到封建士大夫和庶民子弟们,都是引为奇耻大辱的。南宋小王朝建立以后,举国上下,都是要在痛定思痛以后进行一下深刻的反思的。深刻反思以后还都想中兴“汉室”,复我大汉江山昔日雄姿。特别是南宋小朝庭的统治者,更欲一展昔日雄风,返我宋朝昔日江山的辉煌。但重振雄姿也好,复返辉煌也好,说是很容易说的,做起来就着实难了。当时的统治者,又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之辈,足够睿智之人。他们困囿在自己并不高明的思维里,不思国弱的根本原因,实是重文轻武,长久武备松懈,一味觉得自己统治的失败,是没有好好践行了儒家的文化思想,让整个国家,没有一个稳固而又良好的社会秩序。于是,重提儒家文化,用儒家文化固化人们的思想意识,让社会井然有序得如铁桶一般,国家自然就强大了,民心自然就顺服了,外侮,也终将不可欺矣!

那么,儒家文化的思想内核,是些什么呢?儒家文化的思想内核,就是封建社会始终在提倡着的“三纲五常”。“三纲五常”讲的是什么,有些读者朋友可能不是太了解,笔者在此稍作解释。所谓“三纲”,就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所谓“五常”,就是“仁、义、礼、智、信”。封建社会提倡“三纲”,就是要建立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让王权至上,让一切安步就班着,于是,铁桶一般的社会秩序,成也!封建社会提倡“五常”,从表面看,好象要人有仁心、讲义气、重礼节、长智慧、守诚信,是蛮好的一种做人处事的行为准则,其实不然。他所提倡的“五常”,主要是针对被统治的民众的,是一种愚民的政策。因为他可以不讲仁义,不守礼节,十分愚蠢,不够试信,但屁民必须仁心守礼,必须诚信重义。这不是愚民,还是什么?

我们回头说到,南宋小朝庭的统治者重提儒家文化,想以此稳固社会秩序,重振宋朝江山昔日风光。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没有文化吹鼓手们为他鼓吹抬轿,还是不行的。所以,他得物色这样的文化人。当时,南宋时期的文化界有二程一朱,较有名望。二程是一对亲兄弟,一个叫程颢,一个叫程颐,其所提倡的心学,颇有人追随。一朱就是朱熹了,他的理学主张,更受不少人吹捧。这二程一朱的心学理学,在今人看来,不过都是儒家文化的深化与发展罢了,是要被今人嗤之以鼻的。可他们所提出的心学理学,却十分投合统治者的口味。由而,南宋小朝庭的统治者,就想起用这三人,为他的政治需要去做文化吹鼓手了。统治者便给他们加官晋爵,让他们手握重权。并在当时社会的思想界,极力推崇程朱理学,让他们的学术主张,成了当时文化界与思想界的学术泰斗。程朱理学,便在南宋社会里风糜起来。

程、朱三人受到统治者的亲睐,顿时名利双收,权势熏天。他们也懂得投桃报李,绝不辜负主子所望,极力充当起统治者政治需求的抬轿者与吹鼓手。甚至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文化主张。

大家可别以为程朱理学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的文化理念,是存天、理、人之间的真理,灭人们心中的邪恶欲念。程朱理学所谓的“存天理“,是说王者所说的,就是天,王权所论的,就是理,是必须存在的,是天下屁民必须遵守依从的。程朱理学所谓的“灭人欲”,是说灭一般人所拥有着的、一些极正常的欲念,比如对社会公平正义的期待,对民主自由的渴望,对人权的基本尊重等,这些都是人的邪恶欲念,都是需要灭绝的。程朱理学提出了这样的文化理念,足以证明,他们已经彻底沦落为统治者的走狗了,实为天下人所不耻。但统治者欢迎呀,他们正需要靠这样的文化鼓吹,来稳固他们的封建统治呢。于是,程朱理学愈加获得了统治者们的重视与爱护。他们的官爵更显,他们的声誉日隆。

程朱理学成了统治者的心腹走狗以后,就更为统治者处心积虑着摇唇鼓舌了。他们觉得宋家王朝之所以在军事上不堪一击,惨败在了蛮夷之族的入侵面前,是因为充当军人的汉族男儿太弱了。如果汉族男儿足够勇武,足够野性,又怎会败在游牧之男的刀枪箭戟之下?所以,要想让汉族男儿足够勇武,能打胜仗,就必须让汉族男儿的社会地位更显尊贵,让男权至尊至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让男权至尊至上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更加贬低女人。让女人彻底沦落为男人的附庸,任男人役使玩弄。让女人活在这个世界里,只能为男人所想而所想 ,为男人所好而所好,哪怕只让女人变为男人的玩物、泄欲工具、变态的虐待对象,也在所不惜。当时,程朱理学又看到不少妇女,正在用裹小脚来讨取男人的欢心,许多男人在用病态的审美,来欣赏女人的三寸金莲,连许多文人墨客都在津津乐道于女人的小脚。就觉得这确实能让女人的地位更低下,男人的地位更珍贵起来。那就让全社会的女人都去裹小脚吧!让她们都踮着三寸金莲的小碎步,摇摇摆摆着、婀娜多姿着去讨获男人的欢心吧!至于女人要拗断脚跖骨,长期忍受痛苦的煎熬,才能变成小脚妇女,那都算不了什么。反正,女人本来就只是一个供男人发泄性欲、生养孩子的工具,生孩子,还得经历九死一生的巨痛呢。

程朱理学觉得让天下女子都裹足这个主意十分高明,能让男人更加勇武,能让男人上战场后打得胜仗,就将这馊主意贡献给他们的主子了。他们的主子一听,嗳,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呢!这从“三纲五常”的封建文化内核来讲,“夫为妻纲”嘛,自然就与其文化内核默切契合。另外,女人裹了小脚,弄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了,自然也就更能让女人遵守三从四德了,一切野合、私奔的婚外情也就彻底灭迹了,这有利于社会基本分子一一家庭的稳定啊!家庭稳定了,社会不就更加稳定了。那好,那就这样定了吧,让全天下的女童们都去裹小脚,让不裹小脚的女人们都嫁不了人。

这馊主意获得了程朱理学主人的首肯,程朱仨人就格外卖力地,在全社会认真普及起全体妇女裹小脚“运动”。特别是理学大师朱熹,他作为朝庭的一介大员,不惜奔走浙江、福建各地,动用自己手里权倾天下的权威,在南宋社会各处,大力推广起“女人裹小脚的运动”来。一时,南宋女人便全都裹上小脚啦!

读者朋友们,你们读到这里,便当都明白,在南宋社会,女子裹小脚普遍盛行的个中原由了。但是,在中国社会女子裹足千年的历史里,南宋社会裹小脚虽然盛行,却不是最鼎盛的。倒是后来的明清时期,成了女子裹足的最最鼎盛时期。

哪么,明清社会为何成了女子裹足的最最鼎盛时期呢?

中篇文字较多,是整篇文章的核心部分。内中论及程朱理学的馊主意,读者们或许会觉得,笔者的主观臆想成份太多了。笔者自认确有主观臆想,但不缺其逻辑思维的严谨性。因为无法获得确切的第一手资料,就凭慎密的逻辑推理来说事了。

有时候,舞文弄墨者常常“一把辛酸泪”却“满纸荒唐语,读者们姑妄听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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