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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不爱他,但我会嫁给他

“ 因为太想让人在乎自己,所以自己更加在乎些 ”

晚饭地点是在边城阁的牡丹亭,据说老板有特殊关系,以前还挂牌了政府特约接待单位的牌子。因为常有政府人员出入,也就常有意料之外的惊喜发生,所以,边城有钱人普遍爱去这个酒店吃饭。

桃花和大海不到6点赶到了这里,她对这地儿倒是不熟,客人一般不会选这样热闹的酒店请小姐吃饭的。进了包间,刨花已经到了。

惴惴中桃花问刨花,“你说这姜老板原来也是汽改厂人?他会不会知道我是做那行的?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刨花拄着下巴,“或许知道吧。你别怕,就说我是你小舅,估计他不会想太多。”他望向正好奇地四处张望中的大海,迟疑着说,“叔,您一会儿可别说漏嘴了,记得我是你舅舅家的弟弟哈。”

大海欠欠脑袋,“小鲍,一会儿我不说话,只管吃。”

刨花的外表看着比大海都老,两人之间的称呼显得怪怪的。

桃花又让大海温习了一遍几个人的关系和称呼,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姜武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是公关部的姓范的部长,一身的横肉,乍一看能有250斤上下。这几年边城的老板都加着小心出门,前前后后已经有三个有钱的主儿被绑后遭到杀戮,最有轰动效应的就是以拍牌起家的钱蛤蟆,新婚当晚被勒死在了一座桥下。

范部长年岁不大,跟桃花差不多,有个外号叫“两杯”。他以前在小张军的手下混,属于出力不少抗雷也不少的角色。这小子十几岁时在体校学过摔跤,就是那种穿着女式泳衣,白花花的像两坨肉在演动作片的那种。

学过的就是比没学过的要强一些,至少身大力不亏,小范和混混们在一起皮的时候很少吃亏。有一次,小张军的得力干将钩子和他较量过,竟然堪堪打了个平手。

他私下跟混混们吹:草,我特么都没使杀手锏。使没使出出全力谁知道呢,反正又没人去印证吹牛逼的话。

“两杯”这个外号是他在小张军的KTV里得的,别看他人高马大,可就是不能喝酒。而小张军这些个手下,大多晚上需要看场子,有时候就需要喝上几瓶。小姐们惹了客人,看场子的下来,先要给客人赔礼,“砰”的开瓶酒,“大哥,您消消气,小姐不懂事儿,我这给您赔礼,先干为敬!”然后一定要一口吹下去。一是缓解下尴尬的场合,二是镇一下对方。

至于对方接不接受,那得看当时情况。虽说大多数情况是不管用的,客人几乎都是喝多了,不喝多也不能装几把灯跑歌厅来闹事儿,但混混动手也要找个借口,起码让你先怼我一拳,就是将来一旦闹到官方也好有个交代。

“两杯”则不同,他是用杯给客人赔礼,而且只能喝一杯,如果喝了第二杯,保管酒尽杯飞,直直地砸向客人的脸。所以,后来小张军就不让他在去KTV了,但凡他在场,十回得有八回陪客人的钱。

混混跟常人一样,喝多了更爱闹事儿,小范绝对是代表人物。

不让去歌厅意味着自己被边缘化了,大哥平时心血来潮的撒钱可就没了自己的份,光凭着挂名给的那点工资压根儿不够小范花的。赶巧,前阵子姜武来汽改厂附近搞开发,贴了一纸招聘启示,内容是从售楼小姐到公司副总,保安部长也赫然在列。

招聘那几天,姜武的临时办公地人头攒动,小范路过抻着脖子看热闹,正好被刚下车的姜武看到。嘿,这大块头,不正是保安部长的料吗!

姜武带着小范推开牡丹亭的双扇大门,往富丽堂皇的包间里巡视一圈,立刻双双地愣住了。

姜武愣住是因为胡大海,而小范愣住是因为桃花。

姜武第一天上班,到车间报道后,分配给他的师傅就是胡大海,俩人多年以来见面一直以师徒相称,只是这几年没碰面而已。

小范则是因为在大灯笼点过桃花的台,而且俩人那晚玩的相当嗨。别人去歌厅都是玩命喝酒,小范量浅,只喝了一杯,然后拉着桃花耍色子,输的要被掐一下肚子或大腿。小范赢了时,乐不可支地享受一下丝袜带来的手感;桃花赢了时,可真就下手掐,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小范大大的肚皮都找不到本色的地方了。刨花夜里去接桃花,被她找了借口打发走,临夜里十二点,桃花挽着小范的胳膊出了歌厅。

姜武是没想到求自己的是他一生中唯一的师傅,小范没想到求老板的人竟然跟自己滚过床单,一愣之下,气氛立刻由凝重变的轻松愉悦起来。

接下来四个人各自成了一对地交头接耳,把正主刨花晾在了一边。

大海说:徒弟啊,我可没想要什么门市,都是闺女撺掇的。

姜武说:撺掇的对,房子卖谁还不是卖,师傅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门市就不用你操心了,一准给你留着。以后还得仰仗师傅帮忙,劝劝那些钉子户呢。互惠互利的事儿,成交。

桃花说:没想到你两杯就倒的人还是个大部长。

小范说:既然妹子都舍身相求了,这门市包在我身上。

刨花张了半天嘴没说出来话,不情愿地又把嘴闭上了。

失落吧?绝望吧?后悔吧?想骂街吧?

人真是个很复杂的动物。

按说刨花办这事儿并非十拿九稳,至少姜武会提一些为难的条件出来,他心里也做好谈崩的准备。但大海的出现让形式立刻明朗起来,姜武不仅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没有附加条件,这应该是圆满的结局。可刨花心里就是不得劲儿,甚至有种隐隐的挫败感。

你要是不在乎就不会受伤,而刨花的一辈子就是太想让人在乎他了,所以他自己也就更加在乎些。

这顿饭最后是姜武结的帐,刨花刚要接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被姜武一拍桌子叫住了,“喂,小妹妹,你可想好了,这账单该递给谁?不是吓唬你,回头你可能就得被老板开除!”

刨花最后一丝想让人在乎的念头,也彻底被忽略掉了。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桃花坚决不让刨花下班后送自己,她说马上租房子要搬家,想选在市里靠近大灯笼附近,就没必要再麻烦刨花了。刨花也突然有些心灰意冷,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

大海自从吃过那顿饭,人立刻比从前精神了不少,搬家后再也不去市场找卖副食的那女人,而是一门心思聚在一群动迁户中间讲演,一张嘴竟是些小道消息,讲的头头是道跟真的一样。他还主动跑去没欠协议的几个钉子户家里打探消息,一边给人家出着意想不到的主意,一边话里话外的规劝着。

不知道是不是大海在中间起的作用,姜武的这期动迁没费吹灰之力,顺顺当当地完成了。姜老板让动迁办把有附加条件的住户列了清单出来,十几户里占便宜最大的竟然就是胡大海。

那套小门市按照4000一平买了大海,去掉了原有住房39平的面积,总价才21万多点。如今这套房子桃花租给一做美容的,房租按年收,一年5万。

在这期工程完成之后,姜老板大赚了一把,雄心勃勃的他立刻启动了二期工程,而这二期差一点把他打回原型。小范带人对钉子户做下的一起重伤案,让二期整整往后拖延了三年多的时间,损失了上千万的资金。

二期动迁的时候,姜武遇到了一家死活不搬的,条件苛刻的主儿,独门独院换两间门市,一分钱不掏。最后姜武都亲自出面了,也拿不下这家人,横在这里的就是这家的哥俩,四十多岁,早年也在社会混过一阵子。

正常方式解决不了,那只好换种手段。小范带着二十几个人,刀枪棍棒齐上阵,把哥俩伤的很重,老大还被砍断了一只胳膊,但小范这面也没占多大便宜,住院了三个。

当时手机拍照功能已得到普通百姓的青睐,几张血腥的照片就被贴在了贴吧里,立刻得到社会上广泛的关注。姜武本来已经打点好的官方也扛不住了,事情一下子捅到了市局的刑侦科,城建迫于压力叫停了姜武的工程,这一停就是两年的时间。最后姜武实在是靠不起,咬牙和哥俩达成和解,付出的代价是三间门市加两间商品房,而那时的门市房价早已突破了一万五一平,商品房的价格也在接近五千。

小范伤人后暂时躲到了市内,不敢再在汽改厂附近露面。一天晚上心烦出来喝酒,走到火车站附近,被几个人从背后偷袭,连着挨了七八刀,直接倒在血泊之中。他是在医院输进了5000毫升血之后救活的,整个相当于置换了全身的血。

小范出院后心灰意冷,问姜武要了些安家费,远赴江南,娶了个小鸟般的南方姑娘,过起了田园牧歌的生活。

临走前,小范去了大灯笼,专门点了桃花的台。

两个人不唱歌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这次小范可不是两杯的量,桃花喝多少她就喝多少,一滴酒都不差,而且他没醉也没摔杯子。

每人两瓶酒下肚之后,桃花才开口问小范,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砍的你?不想报仇?

小范长叹,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已经还清了我的罪孽,我罪恶的血已经流干,为什么还要把纯洁的血重新染上污垢呢!

桃花顿时怅然所失,唉,我什么时候能把罪孽也还清呢。

桃花跟金鱼儿说,这之前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小范是让她最心安的一个,你不用去想赚钱啊、骗人啊、少喝酒啊、到时间啊、开房啊、做爱啊什么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该干什么时就干点什么。

金鱼儿说,那是你没上升到爱他的地步,完全当做朋友相处,或者也可以说他不是你在乎的人。

桃花想了想,是的,我的确不爱他,但如果现在让我选,我那时一定会嫁给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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