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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笔花开

编辑荐:最美的风景是因为身边有最好的你

木笔花开了,看见了吗?我努力地告诉你,你是不是也在努力地欣赏,这片花海,还有一地的落红,和重组不起的花瓣……

——题记

上大学的时候,枫子在法律系,我在外语系,我们同一个学院,同一级。相隔不远,却从未见到真颜,只是在校刊上偶尔能被编辑拉在一个版上。他的笔名枫子,我的笔名妖精。

当妖精遇上枫子,那个春天,我们玩坏了所有的誓言,浪漫过了度,却留给自己一生的伤痛。

那是我们上大三的下学期,学院举办院系文学赛事,我们都被邀请参加。第一次见到枫子,我只觉得他比文字里斯文,甚至,帅气,幽默。

以前看他的文章,常常是那些委婉不堪豪迈,可现实中的他,至少是阳光的。

我心里暗自得意:我们都是本专业系里的奇葩,你是法律系里专业学得最烂却是最优秀的文学才子,我是外语系里专业知识倒数却一心追求文字的妖精。

也许是文字的缘故,我们的心灵里都对彼此装满了期待,而那一次相见,我们恨它来得太晚。

“妖精,果然是妖精……”枫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惊诧。

我故意问他:“你说什么?”

我们的相识,就是从这样的对话中开始。

之后的日子,似乎我的生命里不再有英语的字样,除了正常的上课和睡觉,那些空余的时间都在枫子旁边。当然,他的所有的空余时间都在我这里,只是我不知道,他的世界里还有没有过法律学的影子。食堂、自习室、运动场、网吧、台球室……那些我们能在一起的地方,我们从未落下。

我没有计算过爱上枫子的时间,大概是从读到校刊的时候开始,也可能是参加文学赛的时候……站在木笔花树下,我说“这场比赛,如果你拿第一,我拿第二,我们相互说出心中的爱意行不行?”

枫子靠在树干上傻笑,我也背着树干,我没有害羞,而是被透过木笔花树叶的一缕阳光照射得眯上了眼睛。

枫子的手摸着树干过来,不偏不倚地抓住了我的手心。时间好像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在安静中停留。“不要!”

枫子说出两个字,我睁开双眼,“不要如果,不管结果如何,不要等到比赛结束,我们现在就开始……”

“李子枫”,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在乎他了,听到他说“不要”的时候,心里竟落落空空的。

枫子听到我喊出他的名字,也轻轻地应了一声。我继续数落他:“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吓我,我心累!”

“傻瓜,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等太久。”枫子一转身就离开树干,站到了我的前面,他双手轻轻托着我的脸,“贫僧我夜观星象,命中注定要和妖精在一起!”

枫子的话把我逗乐了,刚才悄悄地溢出眼眶的泪水,突然觉得那是一粒幸福的水晶,“爱情,会不会有点儿儿戏了?”

“如果是戏,我和你一起演,不管是笑还是泪,直到我们老去,双双退幕。”枫子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地钻进了我的左胸膛里,他那么真切那么温暖。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心灵的寂寞可以让眼泪不在乎任何外界的干扰,它会犯贱,像倾盆的大雨,冲破睫毛底下的那一丁点儿坝栏,从脸颊上倾斜而过。

“你是妖精,能不能换一个笑脸?你哭得太难看。”枫子轻轻擦掉我脸庞上的泪水,又逗我哭得难看。

我不是哭泣,是幸福。他竟然说我哭得难看,我嘴上骂着“你才哭得难看呢……”我扬起手打在枫子的胸膛。

许是这一切都已经注定,而我刚刚好撞上了一个空间。

我一巴掌拍在枫子胸脯上,树上有一个东西掉落下来,刚好落在我的手心里。

我和枫子都惊讶着把目光投向了他的胸膛我的手上。

我慢慢张开,一朵木笔花滑落下来。

“木笔花!”我和枫子同时说出口,又同时仰头。“好美呀……”

“可惜了这一地的落红。”我和枫子看世界是全面的,我看美的他看了凋谢,但这也许就是风景。

“喂,你看看你,矫情了吧,明明这么美的花,你不看好的,飞得要看这一地无情物。”我指着一地落花责骂他。

枫子长叹一口气,靠到树上来,这一次我们的手臂贴着手臂,他还是顺手抓住了我的手心,“你看看你,又骂我,果然是妖精,可惜呀……”

“可惜什么?”我赶紧追问他。

枫子仰头望着木笔花,“可惜我不是唐僧,不能让你不老。”

“我才不要呢,我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是真的爱得无法自拔,我不顾他是否也和我一样爱得彻底。

林子里,有几朵花儿被风吹落了下来,和穿透的阳光一起舞动,我不禁笑出了声音,“太美了,我要死于这样的将来,却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午后……”

“妖精,你又犯傻了吧,我们正青春年华,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地绽放我们的青春,将来,我们会有成片的木笔花开。”枫子的一番话让我彻底醒悟,“我们手牵手走在这片花下,你不会老,你依然是一个妖精。”

我听着却越发觉得不舒服了,回道:“李子枫,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其实……”枫子的话说两个字就断了,害得我又花痴般的追着他的深沉。

我问他:“其实什么?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整。”

枫子突然换了个语气,“其实我们可以把故事写得更美。”听得出来他是换了一句主题了。

“你是说征文?”我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我们能不能合作写出这篇《木笔花开》?”枫子的话里,我听着一股诗情画意,还没见着作品,我已经被深深陶醉。

“我用45度角来仰视/听着风和阳光/温柔的空间/落下一句诺言/我是那么钟情/你是那么干净和整洁/我输了/输给青春躁动的心/输给一地落红/和重组不来的往事……”

我们没有草稿,没有约定,却把这“和重组不来的往事”用相同的语气吐露出来。我禁不住喜悦:“枫子,我们是不是上辈子一起读过这些句子?”

“如果有,那一定是我欠了你。不过,你没有了欠条,但我依然愿意去付出。”枫子的誓言,我相信那是上辈子留下来的记忆,我们都已经忘却,却在某个时间某个空间,又续了。

为了征文,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自习室里度过,木笔花下,只出现在了我们的指尖。再一次回到木笔花下,我们不再那么天荒地老,却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开始慢慢享受校园的浪漫。

“终于告一段落了,以后我们还会不会为了木笔花而废寝忘食啊?”枫子的问题,问得很突然,而我却沉浸在木笔花消失的遗憾中。

枫子见我走神了,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妖精,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话了。”

“啊?是么?我没在状态,你再说一遍。”我连忙醒过来。

枫子突然笑了,说:“如果我是孙悟空,我不会去要那根金箍棒,我就做一个护花使者,哪怕是一只妖精,我也要护她周全,即便是要我付出生命。”

“你说的妖精是我吗?”我心里微微激动着。

“你是妖精之王,我却一不小心成了你的猎物。”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吧,我会把你捧着供着,绝不伤你一滴血泪。”

“我可以借你这句台词用用吗?”枫子问我。

“不行,不过可以卖给你。”我回答。

我们很享受这样的放松,左一句右一句的无厘头对话。他说我是妖,千年女妖,说我掠夺了他生命的全部,我心里却还是隐隐地感觉到了孤寂。

“枫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明明知道别人不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还是问了他。

我以为枫子会说“不知道”,偏偏他的轻言淡语,回答的是“这个暑假,我们会短暂离别。”

而枫子的回答,却更加让我感到委屈。他明明也懂,却一直冒出那么多让我开心的事情,他明明知道要离别,却始终不先我说出口。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着。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在他面前流下眼泪,但这一次,是真的委屈。

我一拳头儿锤在他的胸前:“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来问你,你不知道我会孤独寂落吗?”我是那么不想分开,可是眼泪不由心。我越是不舍,就越无理取闹。

也许是被我接二连三的拳头砸痛了,枫子一把抓紧了我的手腕,我再也挣脱不出来。“小玲,小玲,怪我,都怪我……”枫子一手抓着我的手腕,一手把我搂进怀里,“不哭,妖精不哭。”枫子的另一只手也搭到我的背上,从肩膀上穿下来,两只手压在我的背上,越来越紧。

“不要离开,我们不要离开,一天也不要……”我哭成了一个泪人,完全忘记这是校园里,甚至还有无数双路过的眼睛,他们可能以为:这对情侣闹矛盾了!

眼泪滑落,淋湿了枫子的白色T恤。他的头埋在我的耳朵后面,轻轻地呢喃:“你的眼泪有毒,浸入了我的五脏六腑,我和你一样忍受着这股疼痛。”我似乎也感受到枫子的眼泪,像啤酒瓶里喷出的泡沫,缓缓流入了我的后背。

这股暖流,也让我心潮激荡。也许是青春的眷恋,我心里那种占有他的欲望越来越激烈,在潜意识里,我俨然把李子枫当成了猎物,我只想着一口含住这个稍纵即逝的冤家。我托着枫子的脸颊,顾不上什么光天化日,一闭眼,吻在了他的双唇上……

那天,枫子说那是他的初吻。我像是凯旋而归的战士,高举着这场胜利:“我们都不要辜负了彼此!”

那个暑假,枫子被安排在地方派出所实习,而我去了北京,在报社做海外版的翻译。虽然是实习,但手头的工作却多得堪比正式入职的员工,他们加班,我也加班,他们下班,我跟着滚出电梯。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让我和枫子彻底进入了时差。

“你说我是妖精,现在的我就好像一个被施了魔咒的小妖,我回归了本身,你是否独自行走在寻我的天呀?我们错开了时空,想见你,却没有了甜蜜,不能和你漫步在木笔花下……”

枫子说,我们南北千里,有时却比朝朝暮暮来得更加连接。至少,我们又回到了夜以继日的文字上。枫子在派出所,经常下乡,和农村的风貌亲近了许多,也时常发来他的新作,那一日,他说下过大雨,荷塘里一片残局,他给我发的是:“残荷静水,映入旁人泪。那时间,古道西楼,看天南地北。”

暑假的南方,雨水多,后来的时间,枫子说累得只想睡觉,他说不能陪我半夜相思。

我说好吧。就这样,我放过了他的懒惰。也因为这样,我们都错了。

“如果我们能够跨越地域的距离,我们会不会穿过万千河山奔向彼此的故事,可是木笔花开过,我们收获了一场风景,却始终留不住落红,我们都穿过了万千河山,却没能跨越地域的距离,无法奔向彼此的故事,包括你,也包括我……”

放纵,是最大的失误。单位办公室里的这句标语,直到暑假都已经结束了,我才明白那是多么痛的错。

暑假回来,我欣喜若狂地去找枫子,也许是我太着急了,我提早了几天到校,他们都还在假期里,而枫子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的。

联系不上枫子,我在木笔花下,独自徘徊。这样的日子,行尸走肉,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妖精,果然是妖精……”

开学后,还是等不到枫子的身影,我不敢想象我们的故事会就此搁笔。他不会撇下我的,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

9月9日,学院里传来表彰:上一次的征文,《木笔花开》获得了一等奖。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学院的人都知道,那篇征文的两个作者,都没有出席颁奖。

“老师,我想问一下,李子枫同学他怎么没有来学校。”教师节那天,我再也按捺不住,我去教务处找了李子枫的辅导员。

那个下午,福州城昏暗,燥热。

“李子枫不会再来了,他出了事故。”

我疯了似的对着老师大哭起来:“你们骗我,你们是骗我,对不对,你们是在骗我……他说过会一辈子守护他的妖精的!”

我跑离了教务处,全校的人都看着我,似乎都在骂我:妖精,妖精!

木笔花,早就落了,我穿过林子,像极了他们眼里的妖精。这个下午,太昏暗,太燥热,我靠着树干,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校医务室。

“小玲……”室友刚叫出我的名字,我就抱住了她。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小玲,可是我没办法骗你……”

我紧紧地抱着她,却感受不到枫子的气息。他真的,不在……

枫子的辅导员把他的手机送到我们宿舍的时候,我已经模糊了视线,医生说我是结膜炎导致的视力受损。

“有一段录音,是在病房里临时录的。”

“苏小玲,等到下一年木笔花开的时候,如果可以,你告诉我,我会在那边努力欣赏这一片花海,我们的约定,我没有做到,对不起。还有,一定要过八级,你可以的……”

枫子的声音极低。我也跟着哭泣……青春,陨落了我的思念。

4月,还有两个月就正式毕业了,校园里的木笔花,依然开得寂寞。林子里,一个身影,靠着树干,阳光穿透了枝叶,被照耀得那么的刺眼。

“我来了,我用45度角仰视你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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