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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妹儿

“ 犹如三月间的风,纵使温暖也会感到春寒料峭 ”

小时候家里面穷,不光我家穷,其实家家都穷,汽改厂这一带就没听说谁家能富裕点,只是丹妹儿家穷的就更厉害些罢了。一是她家是这块村子里的外来户,父母没赶上汽改厂招工,家里又没地,靠着村子的救济和打零工过活。再一个她父母大概是实在闲的,没白天带黑夜可劲儿地生孩子,8年不停气地连着生了8个姑娘,第9年总算是生了一个小子下来。丹妹儿的爸妈这才安稳下来,不再继续折腾造人玩。

老九下生之后,丹妹儿家里面基本上一贫如洗,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过十一月就进入腊月,过年就在眼前,家里面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九个孩子十八只眼睛像夜里面的闪闪发光的星星一样眨巴眨巴地看着爹妈,丹妹儿妈把心一横,领着三女儿丹妹儿出去讨饭了。 没有人知道娘俩到底走了多远,到哪儿转了一圈,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娘俩回来了,背了两大袋讨来的东西,有米有馒头,更多的是大饼子。大饼子有的发霉了,上面长着绒呼呼的毛,绿的、白的;有的饼子看起来是被啃过的,只是那上面的牙印怎么看都有些毛骨悚然……

不管怎么样,总之是有了吃的,对付着过个年。

若干年后,有人问丹妹儿妈,为啥当时出去的时候就带着丹妹儿,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说,“我丹妹儿长的乖巧,讨人喜欢。” 丹妹儿没有上过学,因为她到了上学的年纪正好弟弟刚会拉吧着走,爸爸外出打工,妈妈在附近做零工,大姐帮着妈妈打下手,二姐是上了学的,妹妹们还小,照顾小弟的任务就落在丹妹儿身上了。七岁的小女孩成天背着个不到两岁的小男孩,连饭都吃不饱,还要上山拾材禾,爬煤渣堆捡煤核,小女孩眼瞅着一天天越来越瘦,两个小腿只有镐把子粗细。常常背着弟弟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坐下来歇会儿,稍不注意就能晕睡过去。

尽管大家日子过的都苦,见了背着弟弟的丹妹儿有气无力,总会有大妈大婶掐捏点东西给她。每次丹妹儿拿到东西,道过谢之后总是先给弟弟喂着吃。

大婶大妈们便总是无可奈何地叹息,“这丫头心眼子实诚,是个好姑娘,就是命苦了点!” 丹妹儿爸在外面辗转打工,竟然遇到了个好老板,发了财,丹妹儿一家人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了。 丹妹儿十八岁那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凹凸有致,一对齐胸的辫子甩啊甩的撩人。丹妹儿妈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丹妹儿一直心中抱愧,日子好过了之后对丹妹儿也特别好,有好东西都卖给她,把丹妹儿打扮的漂亮得很。丹妹儿本来就长得清秀,这一打扮,更是成了汽改厂附近有名的美人儿,上他们家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踏平了。 丹妹儿喜欢笑,十七八岁的姑娘特别容易害羞,和人说话没两句就脸红,丹妹儿也不例外,所以长大了的丹妹儿在人前说话很少,见了人往往用微笑代替打招呼。浅浅的酒窝一抿,总是让人感到温暖,犹如三月的桃花迎面,纵使春寒料峭亦挡不了春的温暖。

大家都说丹妹儿是个好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又懂事,不知谁家小伙能有福气娶得这么好的姑娘做媳妇。 丹妹儿出嫁了,嫁的是汽改厂一个写文章的小伙儿,是个大学生,也是个略懂阴阳和五行八卦的文化人。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文化人在厂子里格外吃香,待遇也比普通的车工、钳工、钣金工、焊工高出一头,福利跟厂级领导一个样子。

会点阴阳就更了不得,早年的四旧如今慢慢地抬头,谁家死了人都要请个先生,看风水、走个程序,别看小伙子年纪轻,在汽改厂附近却是特受人待见。

丹妹儿的妈妈是穷怕了,小伙子有本事又有前途,所以在众多提亲的人中,她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女婿。

小伙不高不壮,略显单薄,脸圆圆的,白净的,显眼的是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丹妹儿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笑。那时候她也不明白什么叫喜欢,反正也不讨厌,妈妈说他怎么怎么好,那就好吧。

丹妹儿是个好孩子,听话的好孩子。

丹妹儿结婚四年了,依旧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去医院看了也没给出个所以然,恰好男人懂阴阳,就给自己占了一课,卦象显示男方命中无子,女方子孙满堂……

男人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一晚上,丹妹儿叫了几次都不回去睡觉,索性就不管他了,也不知道犯的啥病,自己睡自己的。天亮起来发现丈夫还没回来,迷糊中客厅里也没看到丈夫,就看到青色的水泥地上铺了满满的烟头,都不知道他一晚上抽了多少。

听到男人说的方法,丹妹儿吓了一跳,跳着脚地反对,可男人似乎下定了决心,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丹妹儿最终还是同意了。丹妹儿是个好媳妇么,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丹妹儿觉得也能理解男人自己要求戴绿帽子的决定,而且她本身也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可这个事啊,怎么想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夜里,男人带了个朋友过来,长得高大英俊。男人介绍说他双膀一叫力,能举起一只大客车的轮胎。力气还是次要的,之所以选他,最重要的是他一下子生了三胞胎。丹妹儿本来就长得漂亮,说实在的这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比跟男人般配很多。看着有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惜只能黑灯瞎火的在一起。

自己的男人就在客厅的墙角下蹲着,丹妹儿知道,朋友也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别样的刺激,所以朋友愈发厉害的一塌糊涂。等到风停雨歇,一切结束的时候,丹妹儿感觉像快要死了一样,化成了一滩水般地软在床上。

再看到自己男人的时候,她明显看到他的眼神躲闪着什么。

可让丹妹儿崩溃的是依旧没能怀上,男人就是苦着脸跟丹妹儿说,这怀孕的事情并非每次都能成,得有个过程,所以还得再来一次。 一来二去,两个人开始越来越多的接触,丹妹儿的那滩水便沸腾的停不下来。她开始背着男人和强壮的男人在一起,明里暗里偷情,丹妹儿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强壮的男人。

丹妹儿的男人受不了了,他允许他们上床,是因为他想要个孩子,可他不允许丹妹儿爱上另一个男人,从精神上背叛他。

于是战争爆发了,从两个人的战争,发展到三个人搅合一起,再到后来席卷了两个家庭,打的昏天黑地。

强壮男人的老婆哑了,据说是丹妹儿的男人动的手脚,会阴阳的不单单是会摆渡亡魂,还有着那么一点神秘且人所不知的手段。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被那个男人打的。

丹妹儿家着了一把火,屋里屋外烧的干干净净,还差点连累了邻居。很显然是有人刻意纵火,报了警,上了法庭,最终却不了了之。因为警察最终证实那场火确实是意外,男人的烟越抽越重,没掐灭的烟头随手扔在地上,阵风顺着开着的窗子吹进来,烟头滚啊滚地堆积在大衣柜下,时间长了就烧着了。

老天有时候也会恶作剧。

没有能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却实实在在的闹了一场,丹妹儿的男人自觉丢脸,就离家出走去了外省。据说是找了个寡妇,入赘在她们家,一起住了三年,一切只为了要个孩子,可后来才知道人家早就结扎过了,只是看他比较有钱。

男人憋屈着回来了,但夫妻已经名存实亡,后来索性就离婚了。

而那个强壮的男人,终于还是没能跟丹妹儿走到一起,他有他的生活,有他的家庭,还有三胞胎的儿子。

如今年近六十的丹妹儿一个人生活,膝下无儿无女,深居简出地寡居在一室一厅的旧楼房。

天气不好的时候,丹妹儿也会出来透透气,不知是特别容易害羞还是特别自卑,她和人说话没两句就脸红,所以在人前她的话很少,见了面往往以微笑代替打招呼。浅浅的酒窝一抿,总是让人感到心中一凛,犹如三月间的风,纵使带着温暖也会感到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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