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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痴

小时候我就很困惑,住在大城市的人们,周围房子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街道那么复杂,居然可以不走丢。我问过妈妈他们怎么可以做到,我记得当时妈妈是这样对我说:“长大了自然而然就可以找到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人要长大了才会离开父母的身边,因为太小出去会迷路。

上小学的时候,我以为所有的小朋友都和我一个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紧紧地跟着爸爸妈妈,小学生实在是太小了,不被人领着会找不到路的。可是,那时候班上的同学,有的已经独自一个人去过其他城市了。我曾问班上的一个小女孩:“那么远,那么多路,你都能找到?”

“那有什么难的!”

从此,我由心地佩服那位女生,总之,只要是可以只身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又回来的人,都是我的偶像。我盼望着快点长大,只有长大我才可以认识路。

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初中,妈妈带我去配眼镜,澳门路广场。具体怎么到的不记得了,唯一清楚的是从我左手边下车,直接进了广场。第二次,复查,同样的地点,下车之后我准备过马路,妈妈一把拉住我,我满脸疑惑:眼镜店不应该在对面吗?上次从左边下车,这次从右边下车,理应过马路才对呀!结果妈妈对我说了一句:“你怎么像没来过一样!”好吧,可能我记错了,兴许上次就是在右边下的车呢。

类似的事情发生多了,总觉得不是我有些莫名其妙就是路有些莫名其妙。妈妈说:“这很正常嘛,多出几次门就好了!”

我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毕竟熟能生巧嘛。

不知不觉,竟然长到了上高中的年龄,要离开家一个人去外面念书。第一天报道,走进校园,发现学校比以前的大很多很多,心里莫名涌出了一种担心。

我好像不记得路!

旁边的同学说了一句:“你该不会是个路痴吧!”

“路痴”——这两个字好像震醒了我,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我一直以为是记忆的原因,细细回想,我能一字不漏地背下长篇的古文,背下成百上千个单词,却没有办法认清一条仅有两个分叉路口的街道,仿佛这样的事实和记忆力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经过同学的点拨,我自觉地把自己分进了路痴的行列,随着人的成长,走的路越来越多,有的体会就越来越深了。

逛商场的时候上厕所,进之前会特别小心地认准是从左边进还是右边进,确认完了才放心进去,接下来,心里会一直默念着:右边出右边出或者左边出左边出。生怕几分钟完事,一出门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可是有的时候太急了,匆匆忙忙进了厕所,出门那一瞬间傻眼了,于是很努力地去回忆到底应该往哪边出,可对于一个先天道路认知障碍的人来说,回忆方向简直是最大的笑话。所以经过一阵子的回忆,终究还是会凭着感觉选一个方向。运气好选对了就是万幸,运气差的时候选错了还得原路返回。而这个时候,关键问题不是在于错选而多走了几步路,最棘手的是很可能我已经不能正确地判断原路返回的“原路”到底在哪里。

路痴也并非完全没有福利,最大的福利是出门逛街的时候,丝毫不会产生厌倦。一般同行的人和我一起,逛第二遍就厌烦了,因为同一条街走两边确实会产生审美疲劳。但我不一样,逛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我都会处于亢奋阶段,因为我根本不记得之前来过这个地方,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同一条街道,从去的地方来,我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风景。

爸爸说,那你手机里安装一个导航就不会迷路了。我听了他的话安了软件,并且很自豪地觉得以后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出门了,而且,是一个人!

可事实,真的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

出门打开手机导航:“向北走···,向西走···!”我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瞪着两只眼睛,分不清东南西北!刚刚在心中建立起的小世界又坍塌了,二话不说卸了软件,打了个车走了。

有人会觉得很不理解,再怎么路痴,多走几次总能记得吧。对于简单直接一点的路确实是这样,但是,如果多几个地下通道,再多几个分叉路口,好像多走一次和多走十次没有太大区别。比如每次坐火车回家,从出站口到搭公交这段路,这一次走和上一次走,我永远觉得是不同的路,以至于到现在,下了火车迷路对于我来说也是常事。

其实,我能顺利地长这么大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中途都没有发生过人口失踪案。

对了,如果有一天我们一起在外面玩,我有事离开让你在原地等我,你一定要死死等在原地不要轻易挪开一个脚步,因为我怕你稍微一动我就没有办法找到你;如果你等了很久我都不曾回来,那你一定要去找我,因为我很可能是在回来找你的路上迷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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