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盼望许久，冬日的雪花终于纷纷撒撒落在地面。仿佛要弥补自己的过失，雪越下越大，一杯茶的功夫，周围已经银装素裹，清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直到了深夜，雪花才渐小起来，以至于全无。一轮冷月挂在枝头，发出暗淡微光，不加留意，绝不会察觉它的存在。
其实，我并不爱雪，它虽清白无瑕，但却生在寒冷季节。我一生最不喜冬季，万物凋零，毫无生气可言。若是晚春降雪，我必定欣喜。只可惜，二十年的南方时间，晚春的雪终究也没见过。于是，对雪渐失去了兴趣，虽不至于厌恶，到底还是无感。
但这规模的大雪，还是头一次见。路上没了行人，还给冬夜一片寂静，只有路灯闪着青色灯光。我放下杯中热茶，披上外衣，来到门前的大街上。
一阵冬夜的肃杀扑面而来，积雪挥发出刺激的血腥味，让人一时难以呼吸。我裹紧大衣，迈开铅重的双腿，向街尾走去。路边店面大多已歇业，只有几家早点店，仍旧灯火通明，大概是为了明天的营业做着准备。沿着大街望去，是两排白色青松，只一米多高，却挺直正立，有三分威武气概。突然，一只野猫从黑暗处窜出，又迅速消失在暗处，只在雪地上留下忽浅忽深几瓣脚印。
我仍旧走脚下路，不曾停步。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一只雪人巍巍屹立，静默且寻常，走近细看，才惊叹于作者精心雕琢，五官刻画，栩栩如生。这使我记起一些回忆。父亲也曾为我堆过雪人，在院子的槡果树下。可我嫌弃太丑，又恐惧寒冷，最终没有上前仔细欣赏。等第二天，天气稍暖，我便欣然前往，可惜雪人只剩半个，没有全身的模样。如今，十几年的光阴逝去，我们早已搬离那里，槡果树也被连根拔起，移植别处。年纪渐长，更没有童真的乐趣。
不知何时开始，雪花又飘洒下来，纷纷扬扬，一如往初。我伸手接过飘落的雪花，本想保留它片刻美丽，奈何它入手便化，只留一滴冰水在我掌心。雪越来越大，俄顷间便使雪人不成模样。我转身回家，留它呆在这漫天大雪里，即使大雪没有毁灭，明早的日光也会使它消亡。
路边店面都打了烊，原本还有灯火的早点店，也锁上大门。来时，留在雪地里深浅不一的脚印，早已没有踪影，全都是清白晃眼的雪。只有那两排青松还正立在原地，他们一直这样，从生的那天开始，到死亡那天为止。
走进家门，掸去外衣上落雪，我捧起热茶，尚温热。窗外没有行人，只路灯闪着青色光芒。看到这些，我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我从未外出，因为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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