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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 那水 那人

处渠首之地,临搬迁之忧。母亲竟表现得比我还要强烈:“唉,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十年,恐怕以后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水了......”挑完水的母亲刚放下担子,就情不自禁地感慨着。我知道,她心中纵使有千千万万种不舍,又有什么用呢?家乡的那井,那水,那人以及乡村恬淡自然的生活已经在她心中定格成一幅淡雅的山水画,多少年来,她在画中行走着,劳作着,如今却要从画中走出来,开始一种崭新而陌生的生活,怎能不让人心生无限眷恋与哀愁?而最大的痛楚莫过于对村头那口老井的怀恋。

村外,一抹阳光,几角高墙,一方并不是很蓝的天空。雨过,天空被洗刷得分外干净。空气中除了雨水的味道,还混合着淡淡的青草香。一切如此自然,令人舒畅。而这香味,却来自静默不语的老井。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早已在井沿四周安家落户。没什么特别,和乡间的其它石井一样,从下到上,一圈圈全是用大小匀称的碎石叠砌而成。石块之间如村中邻里相处,不需要现代水泥和石灰的粘合,却挤挤挨挨,咬合紧密。朴实无华的祖辈们,用一双双粗糙结实的手,创造了千百年来坚不可摧的建筑奇迹。

多少年来,虽然岁月在飞逝,亲人在老去,唯有这口老井还如往常一样,默默无闻地用甘甜的乳汁滋养着家乡人日渐干枯的灵魂。家乡水最亲家乡人,家乡人最亲家乡水。记不清从何时开始,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无论雨水滂沱,还是数月干旱,老井始终保持着固有的深度,从未让人有丝毫担心。火辣辣的夏天,打上一桶清冽甘爽的井水,咕咚咕咚喝上几口,顿时,透心凉意从头顶直达脚跟,叫人忍不住想打上几个冷颤。冷嗖嗖的冬天,用老井的水洗衣、淘菜,你尽可能消除刺骨的恐惧,把手自然地伸进冒着蒸汽的水中,霎那,你会感觉丝丝温润如春风拂过,让人倍感安慰与亲切。

记忆中,家乡人增了又减,减了又增;家乡人回了又去,去了又回,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哪个没有受过老井的滋润与洗礼?哪个不对老井有着深深的怀恋?出门在外的家乡人,心累了就回到老家,喝上几口老家的井水,烦躁、孤独、疲惫的心灵顷刻间会变得平静,会得到慰藉。现在,人们生活好了,喜欢花上一块钱,买上一瓶所谓的“矿泉”水,殊不知塑料瓶里的包装水娇惯滋长的是一颗颗被世俗迷失的心灵......惟有家乡的井水,永远提醒着游子家的方向,心儿也永远不会迷失......

可再过一两年,老井也许会被一渠清水淹没,一切和老井一样美好的记忆都会如家乡的一缕缕炊烟,慢慢飘散,化为乌有。我不知道那时的我,迷茫时,干涸的心灵有谁来滋润?有谁来温暖?有谁来净化?有谁能像亲人般抚平我心灵的创伤?......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闲来无事抬头望天,无论是蔚蓝高远,或者仅仅残留重工业的阴影,天空总是给人最多的迷恋,抚慰所有孤独的心灵。而我,只希望自己能多回几趟老家,多喝几口家乡的井水,要不,真的要遗憾终生了......

这篇文章写于2011年4月9日,距离南水北调中线移民搬迁只剩下四个月零九天。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故土,即将分离,心中千言万语腾涌而起,今天晒出,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为国家工程而背井离乡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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