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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首歌(二十一)

收麦子的天气干燥烦杂,再加上热浪阵阵,给人一种焦热难耐的感觉。麦个子一出地,就会出现仨仨俩俩放了麦假,带着草帽背着篮子拾麦穗的孩子们。

在老机井屋前的空地上,一棵搂腰粗的大槐树下,两条结秧子的狗把小家伙们引得丢了草帽、扔了篮子“嗷嗷”叫着前去围观。这两条狗是家信家的花母狗和四秃子家的大黑伢狗。

家信的孩子春旺拾起半块砖头砸大黑狗,狗在人群中腚对腚来回的低声叫着转着圈,使了劲地蹬着地就是分不开。虎子见春旺砸他家的狗,也拾起砖头砸大花狗。结果从互相砸狗,转变成二人扭打在一起。春旺比虎子大一岁,个头也高些,一个“封眼锤”,打的虎子满脸花,左眼眶子青了,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虎子战败,鼻孔里锥了纸卷,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回了家,草帽和篮子不知道丢到那去了。四秃子正蹲在大门口的阴凉处,捧着个白沿黑底的大碗喝面条,旁边就地坐着光着腚的二虎三虎。见虎子破了相踢连淌浪的过来,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他喂了三虎一口面条,皱着眉头问道:“伙家,今天怎么挘地,又叫人家揍啦?”

虎子气呼呼地说:“春旺家的狗和咱家的狗结秧子,他用砖头砸咱家的狗,他还打我。”虎子说着又委屈的要哭。

“反了他个王八糕子了。”四秃子端着碗站了起来,立愣着头说:“不行,我得找他爹娘去。”说着把碗往虎子怀里一推,走出几步又扭头说:“看好恁兄弟。”

大黑狗耷拉着舌头颠颠地过来,正和四秃子走了个对脸,他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了狗腚上:“叫你贱。”大黑狗“嗷”的一声跑开了。

家信家的大门从里面插上了。四秃子以为春旺害怕躲在了家里,于是使劲的拍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四秃子骂骂咧咧:“狗日的你小子有种,敢打俺虎子,不攘,你个小春旺。”骂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四秃子在地上拾了个细木棍,把大门的门吊子给它别上:“你不是不出来吗?那你就甭想出来了。”

四秃子坐在离大门不远的树荫下抽着烟,心想:我看你小子到底怎么出来。果然待了一会,大门有被拉动的声音,四秃子忙藏到树后面,咧嘴嘴探出头来看。

门板又动了几下,没被拉开。四秃子得意的捂着嘴偷笑。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从厕所的墙头上快速的翻下来一个人,此人左右看看没人,麻利的拔掉门吊子上的木棍,便装着无事一样点着烟,背着手朝街口走去。

很快家信媳妇打开大门,带上草帽匆匆下地去了。

四秃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呆的半响没动,刚才从墙头上下来的人,不是春旺,也不是家信,而是王顺义。

董家信在桃园村是外来户,独门独姓,是解放后他爹依着同老书记的关系,从嘉祥梁宝寺迁来的。他爹死后,家信便在这里扎下了根。生下一男一女,女孩春燕,正上初中,男孩就是春旺。

真是:母狗不撅腚,伢狗不敢动。四秃子这一突然发现,就像掌握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见人就捂着嘴角子添油加醋地满嘴放炮,一时间田间地头、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议论的话题。连着这件让人半信半疑的传闻,人们又想起了曾经因这种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姜春英和上吊死去的高广全。

身为大队书记的王顺义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还别说这王顺义至从当了书记,个人作风和利己的毛病暴露无疑。为照顾占地工,县师范在村里招中专生,他让表妹去了。供电局内招工人,他在别人不知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儿子志成去了。当时正直改革开放,人们都各自挖空心思的发展自己,没人顾的上这些与本人不相干的事情。到后来发现这件件事都和王顺义挂上钩的时候,才惹起大家的重视。人们至此好像才发现,平时嘻嘻哈哈,没上过几年学的王顺义,其实并不简单。

更让王顺义没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的背后,还有一双眼睛觊觎老书记的那把金交椅也已经很久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桃花爹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播种小麦的时节了。他拄着拐杖,嘴里叼着旱烟袋盘算着房子动工的日期。

第二天便和德宝开着拖拉机在南张集上买来了木料。凭着自己大队会计的身份,当时请了李木匠和他的一班人马,扯着墨斗打了线,第二天便支起架子拉锯解板。紧接着又请了几个壮老力,找了四副坯模子,四个石墩子,便在宽阔的场院里拉开了阵势。这宋老汉到也舍得,天天让桃花娘到副食店割三斤带皮的五花肉,炖上一锅白菜粉条子,再打开琉璃坛子里的咸鸡蛋,蒸上一大笼全麦面的宣腾腾的馒头,又用地瓜干换了十斤散白酒。三天功夫,便拓出一千多块土坯来。然后把坯摞好,用草苫子盖好,让其风干。

家院里更是“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李木匠前腿弓、后腿蹬,手中的刨子在平整的木板上用力的推过,从上面的空隙里便飞出打着旋的刨花儿。桃花爹抽着烟袋笑咪咪地看着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李木匠,从心眼里佩服他的一手好活儿。他的徒弟们有的凿眼,有的拼装,个个干得汗流浃背。等门窗周正、梁团样齐,李木匠才乐呵呵地端起完工的酒杯。

麦子种完,练个好日子,桃花爹在新地基上放了鞭炮,刚一挖地槽,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秋雨绵绵,一下就是十了天,桃花爹在屋门口坐在五凳子上,心情烦躁的抽着旱烟袋,皱着眉瞅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细如牛毛的雨丝,正左右飞舞着慢慢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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