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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安澜园

岁月几多情怀,梦中依稀江南,城市发展了,记忆却糊涂了。谁还记得曾经去过多少地方,又有谁还能寻回多少眷恋的归途……你是曾经,曾经已是历史!

早年间,浙江海宁盐官古城里有一个地方叫安澜园,很有名,皇帝来过。后来竟然到了盐官工作,于是就在刚来的那段时间,常常去遗趾处看看、走走。那里只有那么一方池塘、四方石板以及稀落有致的芦竹和桑树,不经意间也有三两只鸭子从芦竹众里窜入水面,原本静谧的水面瞬间多了几许灵气。

安澜园有如盐官遗梦般地存在,尘埃未褪,怜见可人,渐行渐远……时间也就这样向前推进。后来,工作忙了,事情多了……安澜园也就在眼神中慢慢失落了,偶尔只是在文件与材料中看到或写到“安澜园”三个字而已……

不见了,也就不再有所谓的念想,此种过往的又何止万千。倦鸟思归,驻足的土地是否还有如初见。十年之后,那一个午后,我再一次走近了安澜园。

绕过古城内的北寺巷安国寺向北即是曾经的安澜园,于是凭记忆中的印象,在乡间田埂路上左转右穿,遇见一个小池塘。那里,没有一方石板桥,也没有芦竹和芦竹里窜出来的鸭子。有的只是东南那个角落,临岸破败的小五金厂里渗漏出来的油污和机器开动时燥杂的声音。继续向北,则又是一片散落着的农作物,和已无法路可走的,杂草众生的小树林子。原路折回至乡间的水泥路上,遇见了城内房屋征收工作组的同志们,在走家串户。部分房子大门紧锁,显然已有些时日没有人居住了,屋后不时冲出三三两两的草狗对着我们狂吠,也或跟着一路向南,只到它们觉得已出了它们的领地之后才作罢。回到北寺巷,再见安国寺,盐官十年,却在此间此刻迷失了。同行的盐官人与我一样,有一种不再明说的尴尬,言不由衷的说着盐官的一些掌故之后,最终打电话给刚搬离不久的本村朋友,闲聊家常之间,笃定了安澜园的方位。方向没错,位置也没错,记忆还是没错,只是没有顺着道儿,叉进了阡陌之地而已!就在那个小五金厂的另一侧,绕过其东墙,房子的后面即是安澜园。

再见安澜园时,寻之不得却近在咫尺的无奈油然而生。于是,内心甚是不安。过去的,现在的,看不到的,看得到,如碎片般撒满一地。随手拾起了一片,风来了,心绪也被攒进了历史的尘埃里。

一位骨格清朗气质不凡的老者走在这几方石板上,或驻足远望,偶尔回头与身后最近的青年低声耳语,或细步移位,独自低吟“一溪春水柔……他年梦寐游”,眼神里闪过点点泪光。岸边林间偶尔吹来的缕缕风丝,暮春里南方的清晨似乎冷了许多,青年很不自觉的搓了一下手,但眼睛却一刻都不曾离开前面的老者。东方的晨曦透过岸边的树林,撒向整个水面,原本停留不去的雾气一下遁行无迹了。池塘里一下子鲜活起来了,近处金波水影,远处鱼儿露头……走过几方石板,老者毫无征兆的迅速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后面的人群,虽然瞬间有了点急促,但是依然如此前一般有条不紊,悄无声息的紧紧跟随,越来越远……记忆的缝隙里总在困惑,已到暮年的乾隆,最后一次来海宁时,为何要带上帝国继承人!为何总要驻跸在陈家的安澜园!历史已从无解惑,唯有一汪池水依旧。

远处一个中年男子狠狠甩了一下手臂,“吱啦”一声,袖子被身旁大树叉出来的枝丫扯开了一个大洞。拴在墙边的驴子循声乍惊,奋蹄向外挣扎,转角的屋檐连同墙体瞬间倒下一大片。中年男子斜睨了一眼,眼神依旧木然,嘴里嘟囔着,“一百两全部拿走”。这时,走在男子前面的一位衣着华丽青年,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横放在林子边上的一架小石梁和零零总总刻满各种字体的条石,冷冷的甩出几个字,“明天来拿”。话音刚落,青年已从倒下墙角跨到了院外,骑上马儿消失在杂草众生的路尽头。中年男子站在原地,捋了一下被扯破的衣袖,拍打着身边的大树,喃喃自语道:“明天找人把你截了,也可卖两个铜钿”。这时,男子脸上瞬间多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古人惆怅繁华有尽头,无奈只是彼岸花又谢……摞开历史遮掩的面纱,前世几代心血倾注的安澜园,最后也竟落的后世子孙,用它换得几钱银两的荒凉。再到太平军兵燹之后,残垣破墙已非模样,直至而今村舍漫野再无寻处,唯有一汪池水依旧。

“老姚,你乍到了这里?”迎面走过来一位老人,瞬间让我从幻境中惊醒。面容如此熟悉,而我却一时语塞,无法叫出他的名字,但依旧像久违的老友一样,天一脚、地一脚聊开了。从他家城内的老屋子拆掉时的不舍,到城外安置房当下涨价厉害的兴奋;从沿途过来感叹那些满目苍夷的拆迁现场,到感叹今年观潮节游客爆棚的无比骄傲……而我,只是在不停地说着,再等等,别看现在城内还七零八落,这是暂时的,到建成后就不一样了,都是为盐官好嘛。快则三五年……最后肯定建成的。临别时,我也莫名的问了一句,“老陈,你乍也到了这里?” 不知那句话开始,我已很自然地叫着名字。他,应该是我刚来盐官就认识的本地人,那时他还年轻。“我家就在这里呀”。径直向前面走去的他,不假思索的答道。随即消失在五金厂东墙的转角,连同那一条围着他摇头摆尾,没有朝我们吠叫的草狗……此时此地已然有些安静,唯有留在水面的芦竹和我们的影子,在风里折折叠叠,时隐时现。池水还是那十余年前的池塘,石桥还是那百余年前的曲桥。顺着荒草凋敝的沿塘小路,我走出了安澜园。我看见了拱辰水城门和它残留下来的一点点城墙;我看见了新建成的安置小区围墙外那一排老建筑和河对岸的城墙根………很是破旧,或被废墟荒草包围,感观上虽似突兀,但傲立的姿势依旧。

初见之时,同学少年,意气分发,踌躇满满,从安国寺残留下来的唐代经幢,到陈阁老宅里挥之不去的清宫迷踪……盐官,每一处历史年轮落下的斑驳,只不过是光阴给予空间的一个交代罢了。因为我相信,此间颓废有多彻底,涅那就有多期待,给过去多一点时间吧,或许明天又是一城惊艳。归来之时,芳华不再,但我依然相信,只要能有那么一丝记忆,散落的灵魂总有他的归处。就如同那一汪池水依旧,还在诉说起安澜园曾经的荣光,和盐官古城千年不变的情怀。

注解:

①盐官:位于杭嘉湖平原,钱塘江北岸,是世界著名的观潮胜地,又是一座江南的千年古城。古城始建于西汉(公元前195年),因吴王刘濞煮海为盐,在此设司盐之官而得名,距今2200多年。区域内名胜古迹荟,人文历史厚重。自唐代筑盐官城之后的1200余年里,一直是海宁县(州)治所在地,现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有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5处)个,省级2个,市级13个,文物点8处,历史建筑超过100余处。自上个世纪90年代启动旅游开发以来,古城内原有风貌有了很大改变。当前,盐官正经历着大规模的古城改造,旅游发展也处于关键的转型期。

②安澜园:位于盐官城西北隅,原为南宋安化郡王家府址,陈氏先祖明代戏曲家陈与效得之后,累陈氏几代之心血发展成百余亩之规模,并成为江南四大名园之一。清乾隆六下江南四次驻跸该园。最后一次,时年74岁的乾隆携琰(后来的嘉庆皇帝)等皇子一同前来。民间历有乾隆乃海宁陈阁老之子的传说,这也为该园及盐官陈家凭添了大量传奇。此事,《清代外史》等典籍均有记载;金庸先生在《书剑恩仇录》里亦有演绎。安澜园于乾隆年中后期达到全盛,后逐渐衰败,至咸丰年间已被陈氏子孙变卖的面目全非,至太平天国攻陷盐官城一把大火过后,则所剩无几了。如今,原址只留下一汪池塘和四方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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