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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首歌(四十二)

杀猪的活这几个年轻人到不陌生,但放血是个技术活,要求捅刀刺破喉咙直插心脏,最后还是把痨病咳嗽的全胜叔喊来帮着放了血。鹅毛般的雪片静静地飘落着,没有一丝风,所以并不感觉特别冷。二柱子和家信“哈哈留神”的像霜打了的茄子,老是提不起神来。德宝和建国心领神会的对视了一眼,抿着嘴笑。到是四秃子风趣的说:“恁两个熊家伙,一夜没遛忪吧!看恁俩虚了吧唧的那个样,没少交了公粮吧?”这一说不要紧,二柱子和家信在地上抓了雪一起砸向他,大伙一起“哈哈”的笑了起来。

中午时分,两匹子猪摆在了顺昌小卖部门口的连三抽屉桌上。德宝放了三个“二踢脚”以示招呼大伙,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照顾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来买猪肉。四秃子先砍下个猪后腚放在一边,然后又割好几块长条肉放在一起,这些是不卖的。一匹子猪很快卖完啦,四秃子看着另一匹子没有剩多少的猪肉催促着说:“咧了吧,这点肉咱分分完了,这还下着雪,不值当的!”正说着,只见王顺义叼着烟卷,头上戴顶“火车头”棉帽子,身穿发旧的蓝军用大衣走了过来,嘴里嘟囔道:“老四,你杀猪也不说声,我也能帮帮忙不?”说着眼睛却在桌子底下的那盆猪头下碎上瞅来瞅去。四秃子忙“嘿嘿”的笑着递过烟去:“叔,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好意思喊你老人家帮忙呢?”

“看看,见外了吧?我不能干重活,烧烧锅总可以吧?这孩子——”王顺义接过烟,埋怨的看了四秃子一眼。德宝忙打破僵局,蹲下从大盆里拿出两个后蹄、一叶子肺笑着说道:“叔,别看没喊你,可老四没忘了你,这不给你准备好了酒肴,还说一会给你送去哩!正好你来了捎着吧。”“这多不好意思的,德宝,你称称,算算多少钱?”王顺义装腔作势的说着,并做出要掏钱的架势。德宝忙过来把猪蹄子塞到他手里,推着他道:“叔,行了,就当老四孝敬你老人家的,还掏钱?你这不是呼他的脸吗?”建国又拿了个猪尾巴给他:“叔,这个煮熟喝个酒多好呗!”王顺义脸上笑开了花,被德宝和建国推走了老远又回过头来对四秃子说:“老四,建国那个宅子村委会已经研究完了,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四秃子看着王顺义一手拿着猪蹄子,一手拿着猪肺和猪尾巴趟着雪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瞪着眼珠子骂道:“吃死你个龟孙。”二柱子忙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因为王顺昌也站在旁边,他是王顺义的本家兄弟,只是当时没在意罢了。

正在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达吉亚”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了肉摊子前。车上的录放机里传出强劲的“迪斯科”舞曲,苗志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红红的纯毛线围脖,他走下车边脱下皮手套边说:“德宝,快把东西卸下来!”德宝看着苗志强,惊讶的说:“志强,下着雪你怎么来了?”苗志强从口袋里掏出“万宝路”,一人让了一支,然后用“猫眼”火机点上,才微笑着指着翘着上盖的后备厢说:“我商业局的朋友弄了一批电视,我给你要了一台。别愣着了,快卸下来吧?我还有事得赶紧走。”说着看了看手表。二柱子和四秃子陪着笑脸忙把电视机搬了下来。苗志强拉下后盖,又从后座位上拿下来一兜东西递给德宝:“这是给连生买的。”

德宝接过东西,忙说:“志强,这电视机多少钱?我把钱给你!”苗志强坐进驾驶室,带上手套看了他一眼:“给我看着点路,我拐过弯去。”说完带上门子发动了汽车。小轿车踅了一个小小的弯度,在一路口处一到,便调过来头。德宝顺便拿起一块礼肉挡在车前面,苗志强无奈的停下车,打开车窗,微笑着看着他。德宝忙让家信在小卖部里拿了张旧报纸,把肉包上打开后车门放在座位上。苗志强有意思的笑笑,冲他一挥手,说了声:“谢了!”便一加油门,小汽车在稀疏飘落的雪花儿中远去了。

德宝和苗志强的关系就是这么铁。他俩在印刷厂相识到相交也就几年的时间,但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敬重德宝的人品,从这个农村小伙子的身上能感到铮铮铁骨的力量。德宝和桃花不仅救过他,而且还促就了和吴冬梅的这段美好的姻缘。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通过吴冬梅父亲的关系,得到了新厂长的器重,在厂里是“如鱼得水。”他在稳坐总务科科长的位置的同时,又和别人在外面开了个贸易公司,专跑钢材生意,这两年赚的是盆满钵满。不光事业有成,爱情也有了结晶,他和吴冬梅生了一个女儿,名叫欣欣,今年已经三岁了。

说话间剩下的肉也都卖完了,四秃子把割好的礼肉家信、建国、二柱子一人分了一块,又把后腚砍下一半给德宝,另一半叫虎子扛回了家。转身又从小卖部里提出来三瓶酒、一大包花生米,笑吟吟的对德宝说:“咱今天还不温温你的个电视机去?”此言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于是各自把肉送到家里,又回来帮着把电视机和其它东西搬回了家。插上电,拉出天线,电视里正放着《霍元甲》,里面的打斗场面立刻吸引了一堂屋的大人孩子观看。别看是个黑白的,但在这三里五村也是个稀罕物。

白菜、豆腐、粉条、猪肺、肠子炖了一地锅,桃花又抽出手来炒了肉丝、炒了鸡蛋,又把猪心肝都在煤饼炉子上煮了。滚烫的沸水里飘荡出浓郁的芳香,刺激着大人孩子们那干凅的喉咙。连生和香妮一人打着一个志强买来的卷花的纸灯笼,在院子里玩耍,二虎子、三虎子、四虎子还有二柱子家的三个孩子都跟着跑来跑去,好不热闹。天上不紧不慢的飘着不大不小的雪花儿。

德宝把挤在屋里看电视的虎子和春望叫出来说道:“虎子,回家把恁娘喊来去,另外拐个弯把香妮的妈妈也喊来,就说都上这儿来吃饭。”不一会,杏儿穿的利索的就来了。虎子和春望回来说:“香妮的妈妈说吃过饭了,不来了。”

男爷们喝酒,妇女和孩子们一人一碗炖菜,早上德宝娘刚蒸的一六印锅的白面馍馍,也被一洗而空。看电视的人们看到中央台的孙小梅出来报天气预报,才意犹未尽的说笑着、恋恋不舍的伴着雪花儿散去。酒喝到后半夜,桃花她们歇了工,巧个扶着二柱子,刘燕搀着家信各自回了家。四秃子今天只喝了半杯酒,一点事儿也没有,他又绕道把建国送回家以后,才缩着脖子抄着手也往家走。

昏黄的路灯把他憔瘦的身影在雪花儿中投射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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