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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灯绳子

昨夜,梦里的我清淅地走进小时候姥姥家的大院子,陈旧的老房子,陈旧的院子,陈旧的大门,还有逝去了多年的姥姥,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甚至是梦里同姥姥说的话语。

但是,当我第二天早上醒来回想这梦的时候,却发现除了梦里的那些清晰而外,对于姥姥家旧时屋子里的陈设,我的脑海里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但是这种模糊却勾起了我的一种思绪,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自己家的屋子,以及屋子里的一桌一椅,还有墙上垂下的一根细细的灯绳子。

家里的主房也就是我们称为上房的屋子座落在院子的正北中央,旧式的木质的双扇门,两片门板各用一根轴镶嵌在门框上的上下两个小坑里,坑凿得很圆,有利于门板的转动,也因为是木质的原因,转动时会一直伴着粗糙的磨擦声,有时还有极不情愿的吱扭声。

整间房子有两扇大的窗户,窗户不是现在常见的玻璃窗,也是纯木质的,制成许多的小方格,错综复杂又错落有致,就像是我们的很多传统,古老,腐朽又极具悠久与怀旧,让人有点负累也有点嫌弃,又有点珍惜的五味情感一样,交织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与不舍。

对这古老的窗户我是有着好奇的感情的,记得每年准备过年的时候,先将整间屋子的旧尘清扫干净,然后糊窗户就成了另外一件有趣的又厌烦的工作了。

窗户分为上下两个大格,上面的一格可以支起来,下面的一格是固定的。开始的时候,先将上格支起,抖落上面的尘土,再将粘在上面已经褪色的去年的纸张扯掉,然后,我们就尽可能的发挥自己幼稚的想象,放任自己的兴趣,用各色纸张拼出一个心中五彩的梦,当整个窗户经自己的手变成一幅美丽的画的时候,那种站在院子里自足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兴奋与满足的。

农家特有的大土炕将房子的三分之一占了去,通体的大土炕是温暖的地方。记得每到冬季,围坐在烧的热热的炕上,全家人谈天说地的闲聊也是极幸福的记忆。

房子的正上方有一件在当时来说比较新潮的家具,这个物件通常都是上了锁的,母亲将家里比较值钱的东西都收入其中。记忆最深的要算是这件家具上摆着的一对蓝颜色的玻璃做的花瓶了。普通花瓶的形状,蓝蓝的瓶身,瓶口是花辫似的褶皱,有点波浪型的弯曲,又像是姑娘的裙摆。瓶肚子上粘着透明的碎玻璃拼凑的花瓣,虽然从没见过花瓶中插过一束花,虽然我们只是用它来装些针线纽扣之类的小物件,但这些都没有影响我们对它的珍惜,记得它经常被擦得干干净净的,而小时候的我常常盯着它的蓝色,痴痴地想了好多。直到现在,它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比那青花瓷要名贵的多。

桌子上方的墙面上有两面镜子,镜框两边各吊着黄色的流苏,镜面上还有几朵贴花,在现在看来这如古董一样过时的镜子在当时来说也是极时尚的了。记得每个来家里的人都喜欢站在镜子前面摆弄摆弄,当然了,主要是我们几个姊妹每天对着它洗脸梳头穿衣,现在想想,那种感觉还是不错的。

紧挨着桌子的是一个柜子,两个独立的方柜连在一起组成的长方形的柜。柜面通体的黑色,因上了漆显得黑中透亮,正面是传统的花朵绘图,艳丽又俗气,但却是极丰富的点缀了。记得当初打造它的时候,一定要将匠人请到家里,毎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记得那时我经常𥖁在旁边,看着木头在刨子底下开出的卷卷的花,我也觉得是非常开心的。

房子的墙角有一台不大的黑白电视机,同它挨着的还有有一台收录机,看电视听歌是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了,每天看完电视后听歌,听完歌之后又看电视,总是忙忙碌碌的陶醉在那粗浅的享受中。

家里最有价值的东西要算是摆在窗前的一台老式的缝纫机了。印象中应该是“飞人”牌子的,黑里透红的颜色,这是母亲的职业,但也算是维持家中生计的功臣了。只记得小时候的夜晚,当我们都睡着了以后,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双脚踩着踏板永远的忙碌,而伴着梦境的一直都是那有节奏的单调的熟悉的机器声。

在门的后面靠近窗户的地方,自房顶上垂下的一根细细的灯绳子,走过去,向下一拉,整间屋子,还有屋子里所有的家什顿时都亮了起来……

今天,我的心很平静。此时,我独自站在小时候生长过的院子里,耳边回响着母亲喊我们起床,还有我们几个偷偷嘻笑的声音,小时候的甜蜜在心头涌起,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天也是小时候的样子,很蓝很远,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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