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暮色渐浓。
秋晏谣裹在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里低头走进小区。到电梯口抬手把帽子潇洒地甩到身后，摇摇脑袋整理了一下头发。
“今天温医生怎么没来送你?”
秋晏谣被吓得愣在原地，缓缓转身，只见拖着行李箱的严霏一脸惊讶。
“你背着他去跟别的男人见面了吗？感觉鬼鬼祟祟怕被发现的样子……”
秋晏谣：“没有啊~我没有!他今天值夜班。我戴着口罩你还能认出我来?!”
严霏跟她走进电梯，理所当然道：“在医院大家都是戴着口罩的，认人不就是认眼睛吗？!”
“哦~”秋晏谣点头，尾音拖得老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家多待两天?”
严霏叹气，冷笑道：“必须上班啊！又不给批假，连医药费都是自己出的想想就气!”
“啊？!这难道不算工伤吗？”秋晏谣有些惊讶。
严霏：“不知道，反正写了很多陈述，像作文儿一样，但好像都没什么用……”
秋晏谣走出电梯，伸手帮忙挡住感应门等她出来。
严霏：“走，回家跟你细说，也算是给你提个醒，自己平时多注意千万不能受伤!”
“嗯，好。”秋晏谣边走边摸钥匙，进门先把沙发上的暖手宝抱起。
严霏把箱子推进自己卧室，倒了杯热水捧在手上，“我当时一听那小孩儿有梅 毒，整个人都是傻的。莫老师打了张单子出来，让我去找领导签字，我哪有那个心情，单是我们自己护士长就外面开会，更别说其它人了!”
秋晏谣点头，非常能理解那种恐惧、紧迫的心情。
严霏：“所以我就先自己交钱抽血化验打青霉素了。现在情况是，如果我真的被感染了，需要自己去就业局还是哪里申请工伤鉴定。”
“在医院工作有什么用。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老了还落下一身病。”
秋晏谣情绪低落，不敢想象换成自己会是怎样。但结果出来前是绝对不能安心睡觉工作的。
严霏：“所以我都想好了，规培结束y就回小镇卫生院，轻松很多。”
秋晏谣了然地点头，突然联想到她身为公务员的男朋友，“那你男朋友跟你~异地吗？”
严霏嘴角微微勾起，却是在冷笑，“他们一家人让我赶紧把孩子打掉。据我猜测，等处理掉我肚子里的麻烦下一步就是提分手另找她人了。那家人!很会谈条件。”
秋晏谣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信人心险恶，对她说的话存留半分怀疑。
严霏眼神停留在手中的水杯上，像在自言自语，“更可笑的是，我跟莫老师大吵一架，结果却是她为我忙前忙后，我真的很感动。你说是不是该跟她道个歉，但明明我也没错。”
秋晏谣往后一倒，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不用吧，她们确实对规培生不好。一码归一码，但你那天怎么就?你平时不是那种任性的感觉!”
严霏轻笑一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医院现在开始不收专科，本来就郁闷，反正以后又不一起工作!那还留什么面子忍什么?!”
秋晏谣睁大了眼睛，嘴巴呈现出一个“哦”字型似懂非懂地点头。
严霏抬腿往自己房间走，回头，“你把水喝了吧，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秋晏谣皱着眉头非常不情愿地拒绝道：“我不喝~白开水有消毒液的味道~”
“啊？!”严霏摇头叹气，从房间里拿出半罐蜂蜜放到水杯旁，“自家产的，特别好喝。”
秋晏谣看着她毛呢大衣下依然纤细的腰肢忍不住问道：“那你什么打算?小宝宝……”
严霏从房里伸出脑袋，“我骗他们已经做了流产。这条人命如果健康，我一定保护好它。”
说完轻轻关上了门，柔软又坚定。
几个月前还只会抱怨难下决断的人，是怎么成长得这么快的呢？
秋晏谣把暖手宝往沙发角落一扔迅速起身，“温医生在干嘛?我现在必须去见面告诉他我想他了!”
儿科急诊
温庭山坐在看诊医生对面帮忙。各色家长抱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在门外排起长龙。
哭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秋晏谣不敢打扰他，手里抱着装满车厘子的保鲜盒，只坐得远远地看着。
温庭山偶尔抬头，终于感觉到了角落里的目光。只微微一笑，又立刻低下头去忙碌。
意料之外，完颜九箴踏着潇洒的步伐闯进画面。
秋晏谣小声嘀咕，“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缘分……居然找他帮忙都不找自己亲姐姐~”
完颜九箴看到人群中的秋晏谣，清冷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随和。
“你在这儿干嘛?哦!儿科~等温庭山吗？”
秋晏谣眼看他就要走进诊室去打招呼，赶紧站起来挡住其去路，“你不忙吗？你老是找我男朋友干嘛?”
完颜九箴微微皱眉不解其意，见她瞪圆了双眼满头问号神情只觉得可爱。
“我路过。”
……
“真的!接了个急诊手术。”
……
“那我先去忙了~”
秋晏谣望着他的背影，明明又感觉是个好人。追上前去问道：“为什么温庭山找你帮忙不找自己的护士长亲姐姐呢？你知道吗？”
完颜九箴放慢脚步，“可能是我骨科跟拍片的联系更密切吧~也可能是他们姐弟关系比较疏远。”
“哦。”秋晏谣回头，儿科急诊室外排队的人不减反增，看来今晚是说不上话了。
完颜九箴知道她没跟上来，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深吸一口气，突然跑起来。
秋晏谣拿出手机给温庭山发消息，又去了住院大楼把保鲜盒放在赵经国办公室里。
等温庭山再抽空抬头，早就不见了伊人身影。
又是周五上半夜，秋晏谣感冒越发严重，脑子有点晕，心口有点闷，但勉强又还能坚持。
秋晏谣换好护士服进门，何安月立马凑到其身边一脸激动，“我朋友圈你看到了吗？必须转发!”
秋晏谣摇头，走到抢救车前开始清点药品。
何安月不依不饶跟过去，半开玩笑道：“诶?你几个意思?话都懒得跟我说吗难道?”
秋晏谣继续摇头 拿出手机按亮锁屏：
感冒已失声
五个红色的大字占满全屏，相当醒目。
何安月故意调戏她道：“真的?我不信，你叫一声我名字试试!”
秋晏谣连忙笑着摆手摇头，表示拒绝。
何安月也不再废话，直接把手伸进秋晏谣口袋，“我洗手了。张清他爸弄了个滴水筹，你手机密码多少?”
秋晏谣试着费力说出个“一”字，虽然嗓子很痛，但比鸭叫还难听的声音瞬间惹得何安月哈哈哈，她自己也是。
何安月： “这不是嘲笑，只是单纯的笑!”
秋晏谣迅速掏出一只笔，在自己手背上写下：1654
何安月解锁转发朋友圈，秋晏谣又继续清点签字。
何安月操作结束把手机放回秋晏谣包包，随口一问，“1654是什么意思?也不像谁的生日。”
秋晏谣说不出话，只满面春风，低头浅笑。
“五四青年节，有志之士决心为美好明天而努力奋斗的好日子!”
温庭山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手里拿着个漂亮的白色拿铁保温杯。
秋晏谣笑着看了看他，转头又继续手里的工作。
“哦。”何安月半信半疑也不想深究，转身又去“监督”其它人转发。
温庭山扫了一眼监护室，只剩自己组的床位还空着一个。夏天大片空着的地方，也都加满了小巧的婴儿床。
“新保温杯!给你放饮水机旁边柜子里，多喝水别忘了。”
秋晏谣腾出一只手比个OK，头都没抬。
温庭山轻声叹息，转身走进休息室放好杯子，有些不满，“这么多人真的都需要住监护室吗?!”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出门朝低头忙碌的秋晏谣道：“谣谣我出差走了!周二回来。”
秋晏谣终于抬头，眨着无辜的双眼思考几秒，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温庭山见她低头继续工作，随即转身离开。
冬天就是这么忙碌，不适合谈恋爱。
温庭叶特意抽空等在停车场，先送他回家拿行李再去机场。
温庭叶：“赵经国这么看重你，居然带个规培生出去学习，走点心知道吗？!”
副驾驶位上的温庭山不予置否，淡定回了个“哦”字。
温庭叶：“对了，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温庭山：“秋晏谣。”
温庭叶：“哦，好像跟你一个科是吧？”
温庭山：“她现在儿科监护室。你~突然问这么清楚是打算干嘛?”
温庭叶微微一笑，“晚上护士长查房，我去关心关心她。”
温庭山顺口提醒道：“关心可以，别找她茬。”
……
温庭叶白他一眼，懒得跟他讲理。
监护室内，秋晏谣正忙着给一个个暖箱里的小婴儿喂奶换尿不湿。
温庭叶穿着护士服，燕尾帽上一条杠悄无声息地出现。
何安月端着治疗盘从配药室出来，只见她面带微笑“暗中观察”着秋晏谣，赶紧出声提醒道：“护长晚上好!”
秋晏谣闻声愣愣转过头来，倒是温庭叶先一脸和善地朝她点头。
何安月默默退回配药室，把手上端的盘子放在治疗车上再推出来，热情道：“护长夜班查房吗？辛苦了。”
秋晏谣手里扶着奶瓶，只能远远注视着温庭叶朝她微笑。
温庭叶把手上的本子递给何安月，“哪有你们你们辛苦。来，签字。一共多少病人?”
“一共14。”
何安月迅速落下自己飘逸的签名。
温庭叶稍微有些惊讶，也不好说什么，接过本子缓缓转身，“好，你们忙，我去下一楼了。”
何安月：“诶，好。”
秋晏谣：“护长慢走!”
温庭叶微笑点头，出门意外撞见行色匆匆的监护室护士长。
按常理来说，除了巡夜，护士长不可能晚上出现在科室。
所以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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