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发生了什么？”白和引导着张沐说下去。
枯骨女紧紧的皱着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想要赶快跳过这段记忆，“生前受欺负所以死了。”
白和一脸你逗我的看着张沐。
“我，我原本有一个特别好的男朋友。至少是我觉得特别好的男朋友。”张沐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咬着心说下去，讲述成为这么悲惨状况的事实，“可是他却背叛了我，找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女人。”
男人嘛，谁还不犯错误呢！
男人嘛，谁他妈不是出轨就该死呢。
“但是现在有不是古代了，不至于一气之下就死了，而且电视剧和小说也都讲过不少了，现在想来当时就是很伤心而已。就是觉得坏人自有天收吧，没有绝望成那样，”张沐开始仔仔细细的想生前的事情，其实对于伤心往事，想起来还不如被捅一刀来的舒服，“但是，但是这个男人因为没有本事还喜欢沾花惹草的啊，那个有钱的女的很快就把他甩了。”
白和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当然是不愿意了。”枯骨女玩起了水，无形的水在指尖流去，无形的时间在身体里溜过去，那些活不下去的记忆却深深地刻在骨头里，“可是他竟然给我下药卖到了夜总会，后来我听说我就值两千块钱。”
悲剧的开始。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我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张沐说着的时候语气轻轻的，从那个空洞洞的心里呼啸而过，到了嘴边只变成了隐晦的几个字，“我当时真的想要死的，真的。可是我没有勇气，想死容易，死可是太难了。”
白和心疼着张沐，有点讨厌自己为什么比逼人家讲故事。
“但是其中一个客人。”张沐说道这里愣了一会，痛苦的拽了一下头发，满眼绝望的看着白和，声音颤抖的像是深冬腊月单衣一样，“其中，一个客人！他说他愿意娶我。我就答应了，我哪有选择啊？”
悲剧的高潮。
“可是这个男人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一天天的就是喝酒喝赌博，有的时候还那我做赌债。你知道是个什么日子？在丈夫手下卖啊！”张沐眼中应该满是泪水的，但是她是鬼，她哭不出来，所以那眼中充斥的绝望和无助显得清晰到可怕，“不仅仅这样，他还家暴。都说在第一次家暴的时候就要找妇联去说，说句良心话，我真的没敢踏出去家门一步过。你看看那街上的男男女女，谁不是活在皮下的骨头，谁管我啊，谁管个婊子啊？”
白和的心像是被搅碎了，看着面前这个可怜人。
“又一次他输得多了，就又喝的多了点。手下没轻重直接就给我打昏迷了。现在想想他怎么能是个人呢？当时想的不是送我去医院，可能是怕身上的伤太多了被调查，竟然觉得我死了怎么毁尸灭迹来的轻松。”张沐气到头发在阴风的吹拂下一动一动的，惨白的脸上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活像个冤死的鬼，可是白和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他半夜把我扔到了这条河边啊。”
枯骨女说着，小河还是潺潺的流着。
见识过一切的小河什么都不说，只有那个可怜的女人带着自己的骨头一日一日的看着没有倒影的水。
“我还活着啊，真的还活着。我知道冷啊，我知道虫子快要爬到我脸上了啊。我怕啊，这是河边啊！我怕见到鬼啊。”张沐的声音颤抖的就像是小女生一样，当时的恐惧还清晰的留在她身上，“可是我没有力气。我动不了啊，我只能觉得好困，可是我又不想死，我觉得天亮了会有人救我的吧。”
悲剧的高潮。
“可是谁知道啊。天亮了我就死了，死在这条河里。”张沐转过脸看着手里的河水，轻声问着白和，“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
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
短短九个字就是阴阳相隔的问题。
“冷死的么？还是失血过多？”白和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张沐摇着头，凄惨的笑了笑，“我是让一个小男孩踢下去的。”
一阵自然风呼的一下吹了过去，白和不知道是冷还是惊讶的害怕，浑身一抖，“小孩子？杀了你？”
“对。一个充满了恶意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我碍眼，或者是刚才被爸妈骂了发泄一下。”张沐的声音越来越低，用声量演绎了一出抗争失败之后死亡的大悲剧，“我是有意识的活生生的溺死的啊。被三个男人一起杀死了啊。”
悲剧的结束。
“按理说这么悲惨的死法应该是要大开杀戒的啊。”白和皱着眉头看着张沐，太多可怜女人死去之后就是见一个杀一个，可是面前的枯骨女竟然还抱有着善的一面，“而且你是死在了水里，不应该是水鬼么，怎么变成了枯骨女啊？”
张沐从自己命运中挣脱出来，像是讲了一个陌生人的故事，笑了起来，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儿，“我死了之后没有鬼差来接我啊，我是越等越害怕。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人，死了还是一个人可怎么办啊。但是我等来的是一个捞尸体的人。我一直听说没有家属给高价是不会给捞起来的，还想着我就变成鱼食了呢。”
一阵沉默。
“但是那个人把我的尸身捞起来了，还说我死的可怜希望我早登极乐世界。我一个横死的，怎么登极乐，你说是不是。”张沐说着特别无奈的看着白和笑，但是又笑不出来似的哀伤，“后来警局没找到我的家人，还是那个人假装我家人替我埋了尸身。”
枯骨女轻轻的抚摸着河边的泥，沾了一手还是不死心的摸着，“所以这里就是我的家。”
小河容不下大船，却容得下一位女子。
“你让人伤了这么多还没有变成厉鬼见人就索命真是难能可贵。”白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在一个命运多舛的鬼面前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生者的炫耀。
张沐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而过。
像是春风似温柔的死者。
“你想的这么清楚，也不是报复社会，怎么当时不去轮回。你说你怨恨，可是你并没有真的去伤害无辜的人啊。”白和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都惊讶道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三观不正，还是觉得怎么样，明明张沐杀了快十个人了，可是自己竟然说她不是报复，不是怨恨。
白和的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说白了还是那个问题，善恶到底是怎么一个界定呢。杀人者就是十恶不赦，恶意伤人者只是被说说而已却让人无能为力。那所求的天道好轮回，坏人自有天收究竟又是什么呢。
枯骨女自然是有她的罪，自然是有她的罚去受。可是没有这个枯骨女的话那些和生前张沐一样的女人又该怎么办，成为下个枯骨女么？那作恶的人们谁去解决呢？ 人总是站在某个制高点上，说出的话也是句句有理，可是一旦事情落到了自己头然竟也是可以祖宗十八代问候的。
“我还不是怨恨啊。杀人的时候我可是怨恨极了的。”张沐笑着瞥了白和一眼，“你这仙人可一点正气都没有，怎么向着我说话。”
白和无言，只好笑笑作罢。她实在是太可怜了，自己一句一点判断是非的能力都不见了。
“这么想，我还是个这么恶的人。他们或许不至死的，或许老天有解决的办法的，我插手了别人的生死最后还是要在地狱遭罪。”张沐在河水里涤荡一下手上的泥土，语气里满满的是后悔，“但是我就是枯骨女。我见到那些人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且那些可怜的女人们只敢在河边哭一哭，回家都不敢表现出来，这么想我，我更生气了。”
白和觉得听一个故事已经上升到社会哲学问题了，世界观正在慢慢的崩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方。
是死了的张沐，还是被死了的张沐杀死的人。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白和小心翼翼的问着，后悔听了这样的事情。
“我最恨的人还没杀，我不可能走。除非我杀那些负心汉的时候被人除了，否则我一定等到报仇的一天。”张沐恨恨的说着，但是又转过头来问白和，“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白和愣了，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
“那个男人身上有安散之的符咒，我根本近不了身。”枯骨女看白和傻住了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话说，就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评判自己一样，只好说了别的话题。
“安散之帮了他？”白和听到了自己能够有所帮助的地方。
张沐点了点头，“我估计他也是怕我报复他，所以请了大价钱的符咒，别说，我真的一点都凑不进去，可好看着他祸害下一个。”
“说不定，我能找人帮帮你。”白和不自觉的站到了枯骨女这边。
在山洞之中重伤的若白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想着赶快叫子丰先逃离家里，但是一睁眼就已经是在了安全地方。狐妖反应了好久，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的已经在了琳琅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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