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路上，正年轻。 ”
①
火车抵达华山站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冬日天黑得很早，出了站口只看见深浓夜色，仿佛幕布般铺成到无边无际。很快就有当地司机前来询问，我和朋友顶着寒意询问去华山脚下的时间和价格，半晌之后终于和一辆私家车达成共识，由他将我们和另外两个才下车的人一起送过去。
彼时是在2012年11月底，大二上学期，我和关系很好的朋友心血来潮地决定去夜爬华山。空出不重要的课程、准备好围巾、手套等，背着简单的行囊就踏上了这趟旅途。
年轻时候足够意气风发，譬如我根本没有考虑，夜班列车抵达目的地后，我们还有一段夜路又走。两个女孩子，几乎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车子很快离开火车站，将零星灯火逐渐抛在身后。
车厢里很安静，素不相识的几个人被围在小小的空间里，唯一光亮是汽车远光灯在地面投射出远远的弧线。后来不知是谁问道：“多远能够到？”
“二十多分钟吧。”司机答道。
我心中满满都是即将登山的喜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阴影也不觉可怖。只是过了几分钟之后，车子从大路上驶离，似乎进入到一条小径，因为我能明显感受到颠簸。与此同时，公路旁的灯光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好像有重重石头压在心头，我有些犹疑，心想前往景区的路何以会这么偏僻。又担心自己和朋友是否被骗，因为这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担心。那些年，作为学生的我尚未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意识，根本没有想到提前拍摄下车牌号的照片发给其他人，更没有现在一些打车软件上“紧急联系人”的措施。
总之，当时的自己如坐针毡，倘若不是对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我真想和朋友立即下车。
就在这反复的担忧和思考决策中，十多分钟后，车子终于重新驶回大路。不多时，灯火映入眼帘，车子停下来之后，我才确信真正到了景区门口。
那一刻，我长吁了一口气。
②
工作人员昏昏欲睡，我们用学生证买完门票后，终于向山里行进。
夜爬华山的人并不少，可那时候已经是冬季，气温极低，危险系数也更大。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也能够感受到冷意仿佛可以穿过四肢百骸。
一起坐车进来的两人不知去哪里了，只剩下我和朋友在空无一人的山中游荡。
“我刚以为我们坐了黑车。”朋友率先打破沉默。
“是啊，吓死人了。”我说，“我当时想如果真有问题，还打算拉着你跳车呢。”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此时，进山的路上只有路灯亮着，看不到任何前来夜爬的游客，只能听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犬吠。
我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朝前面攀登。
向来以险峻闻名于世的华山，经历夜爬去看日出是一大特色，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有此行。但我完全没有料到冬日夜里会这么冷，两个人互相鼓励，用脚步丈量着石板路。已经过了凌晨时分，寒意遍体。
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的，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的台阶出现了，我们拿出准备好的手套，抓着铁链子一步步朝前走。完全是凭借这一股意志力是支撑，又困又冷。好在大半夜，我根本对那些路没概念，只是等到好不容易爬上去回看时，才发现小路灯的弧度甚大，由此可想，那路该有多陡。
其中的艰难如今想来，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但我一直记得那路途中看到的美景：积雪在月色反射出的白光梦幻无比，如同余光中曾经写过的“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而当第一缕光线出现时，能够清楚看到群山起伏处的光线变幻。我们站在观景台上，为那美而叹息。那时候，我们并没有爬到最高处，但一路上的收获已经不少。
这一次夜爬，成为我旅行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挑战。
后来的我，随着年纪增长，对安全、舒适都有了更多的需求，虽然爬山不乘坐索道，执意去享受攀爬的快乐，然而说到底，已经不复当初强烈的征服欲。
当时的旅途，是黑暗中的忐忑，亦是安全无虞后的如释重负。是隆冬时节，对寒冷和体力的双重挑战，更是满怀对日出那一刻的向往。
是在路上，正年轻。
2012年冬，在华山“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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