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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条渔网,换一段婚姻

“ 我这才知道,原来妈妈是这样来到福建的 ”

在我们睡觉的那间卧室里,放着一个高大的五斗屉。上面的两个大格子里,放着妈妈折叠好的,摆放整齐的衣物。下面的几个抽屉里,放着一些针线,还有一个爸爸用来收钱的,散发着鱼腥味的钱袋。

在那几个抽屉中间,有一个抽屉总是紧锁着,我从来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我从客厅拿来小木凳搁在脚下,垫着脚尖把手伸进那一堆衣服里摸索,然后我摸到了一把小小的钥匙。

就是它了!

我从凳子上下来,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了一下,然后向后一拉,抽屉就被我打开了。

我看见抽屉里放着一个生锈的麝香贴的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叠书信和明信片。我拿着它们坐到爸爸妈妈的木床上,然后抽出一封泛黄的、字迹模糊的信,读了起来。

「信封上的邮戳是1996年8月。寄件地址是湖南省炎陵县某村:女儿,你在福建一切都好吗?你随信寄来的结婚照我们已经收到。看到照片上的你和女婿都好,我们就放心了。我和你母亲的身体也都很好,请勿挂念!爸爸」

我想这封信应该是外公寄给妈妈的吧。

我往下翻,看到了另外一封信。

「信封上的时间是1992年12月。寄件地址同样是湖南省炎陵县某村:女儿,听你来信说,今年过年要回家探望爸妈,我和你母亲深感欣慰。小香儿会一起上来吗?路途遥远,春运这段时间人流量大,小香儿又才刚满月,如有回来,路上要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与你母亲身体无恙,切勿挂念!爸爸」

怪不得我时常听妈妈说,姐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过外婆家,可是我呢,却一次也没去过。

·96年,爸妈结婚4年、生下我后补拍的结婚照

我把这一叠书信和明信片拿起来,便看到了一本封面褶皱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笔记本,我看到了妈妈的名字,我想,这本本子应该是妈妈平时记东西用的吧。

「1992年1月2日,天气晴。自从我听信邻居那个男人去福建打工的建议,并和他一起从湖南来到福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妹妹,我们现在住在他为我们安排的宿舍里。我想回家,可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 」

「1月8日,天气阴。这一天,有一个隔壁镇上来的青年说,他们那里有很多鞋厂,有活做。介绍我来福建的邻居也跟我说没问题,于是我就想,我和他一起去看看吧。只是一来到这里我才发现,这里虽然有很多鞋厂,却是一块偏远荒凉的山村。」

「1月12日,多云。上班的那间鞋厂是那位青年的大哥开的,我在这里上班已有几天的时间了。那天他来告诉我,说想和我在一起。他说,他是去外面买渔网的时候,认识我邻居的,我邻居又把我介绍给了他。我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骗局。」

「1月18日,天气晴。青年和他的家人一起来提亲了,可是我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我除了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1月20日,天气晴。我们结婚了,在他们的老房子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就算是嫁进他们的家门了。我还在照相馆拍了婚纱照。我相信他会带给我幸福的,即使我嫁给他只是因为身不由己。」

「1月22日,天气阴。今天我自己走出了那个村子,走到五六公里外的那座庙边,我想逃走,没想到却被他们村里的人看见,又把我载了回去。谁能理解我内心的不安呢?」

「5月2日,天气晴。我怀孕了,孩子已经有三个多月大了。它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寄托,回湖南的事情只能暂时先搁在一边了。」

后面还写了什么,我已经看不清了,泛黄的纸页被一些像水渍一样的液体打湿,字迹显得模糊不清。

我把日记本合上,放进麝香贴的盒子里,然后把书信和明信片放在日记本上面。我跳下木床,把铁盒放进抽屉里。

·92年,爸妈结婚时,妈妈拍的婚纱照

我这才知道,原来妈妈是这样来到福建的,又在阴差阳错之下,因为一条渔网和爸爸走到了一起。

走在屋里我想,我要去问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外婆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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