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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与小黑

“ 好久没玩过了 ”

小时候邻居家有条狗,名字叫大黄。

名如其狗,大黄就是一条黄色的土狗,也可美其名曰“中华田园犬”。大黄曾有过它的高光时刻,一次,它在野外跟着主人干活时竟叼回一只肥大的野兔,这让它的小主人军子激动不已,认为大黄是天降神犬,是狗中俊杰。

狗和人一样,是有分工的,有的天生是猎犬、有的天生就是看家犬,大黄的那次神迹让军子对它的定位开始变得模糊。从那以后,军子便总是牵着大黄在野地里逛荡,期待下一只兔子的捕获。

在农村老家,喜欢斗鸡走狗的少年大有人在,但清一色的,少年手中牵的那些猎狗都是一种体态修长、嘴巴尖尖、跑动飞快的细犬。而大黄的身体圆滚、四肢粗壮、耳朵像被晒蔫的地瓜叶耷拉在脑袋上,憨厚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猎杀的凶光。

秋季,万物肃杀,极目远眺,凋零的土地上只剩下了绿色的麦苗。这个时节是逮兔子的黄金季节。少年们牵着细犬在平原上扫荡,颇有“左牵黄、右擎苍,西北望、射天狼”的豪迈。这其间便有军子牵着大黄的身影。当发现猎物时,数条细犬如离弦之箭弹射出去,而大黄还在原地摇着尾巴不明所以,军子大声呵斥,大黄跑出去时,细犬却早已绝尘而去。

这让大家对军子讥笑不已,认定那次大黄逮到兔子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但军子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后来我又见过几次军子沮丧地牵着大黄回家,两位身上挂着枯草、腿上沾满泥巴,就像从前线败退下来的战士,然而逮到兔子的奇迹一次都没有再现。

时光点点流逝,我们慢慢长大,大黄慢慢老去。大黄最终还是作为一条看家犬的角色在大门底下度过了它的一生。

后来军子初中没有毕业便辍学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一开始军子跟着同乡亲戚去了北京卖铁货(锅碗瓢盆之类的土产杂货),每逢过年回家军子总会向我们讲起大城市里的花花世界,让人向往。

几年后,我上了大学。再见到军子时,他已经不是那个卖铁货的军子了,他开口闭口地对我们讲起了电影电视里的明星们。原来,军子无意之中跟着朋友去横店玩,当了一把群众演员,在某个我没听说过的电视剧里露了一个背影。这让军子兴奋不已,干脆干起了“横漂”,期待着有一天能成为王宝强那样的人物。当时我也不懂,只是感觉军子很牛逼,至少要比普通的打工有意思多了。

去年回老家,街上新开了一家土产杂货店,路过门口时我发现了正在忙碌的军子,他的儿子在一旁玩着“光头强”的玩具。看来军子终没有成为王宝强。我们在店门口攀谈了几句,当提起拍电影时,军子哈哈大笑,说了一句:“就是个玩”。

杂货店门口拴着一只黑色的小狗,对着我不停摇着小尾巴,神态和当年军子的那只大黄很像。军子说它叫小黑,是一条细犬,等再大点就牵着它去麦地逮兔子,问我到时候一起来玩吗?

我说:“来,好久没玩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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