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天天说带姑娘，姑娘在哪了 ”
每到黄昏，秦放等三兄弟就像游魂一样从城市各个角落飘来。按说年近不惑，这些老男人应该在家中相妻教子才对。问题是，真有这种事吗？哥几个举目四望，发现相妻教子只是个美丽的传说而已。婚姻十年，当年的美女都成了安分守己的老婆，心安理得做家务、看电视连续剧、教训孩子，心安理得地收缴丈夫的工资卡和床上的活力，心安理得地扎着十字绣看吃完了饭的男人踅出门去。这是多么无聊又自然的生活啊。男人终归是受不了家外的诱惑的，既然传宗接代的历史重任已经完成，又有了和谐的婚姻作为根据地，不出去胡混，你还算是男人吗？况且，若以当下世俗标准评价，他们的胡混只是徒有虚名罢了，无非是在工作闲暇喝喝茶，聚聚酒，侃侃大山，偶尔意淫一下某个不算太丑的女人。倒不是他们多有自制力，而是那些精致的淘气是需要很多银子的，很遗憾，他们的腰包瘪得像老太太摘去假牙的嘴。
最先是秦放认识振华，其后是苏向和阿四成了朋友，接着苏向和秦放一起参加了市委组织部举办的青年干部培训班。同学、朋友、伙伴，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联系：一个桌上喝过酒，都去过杨瘸子的歌厅，搞不好找过同一个小姐，他穿的运动鞋也是阿迪达斯的清风酷跑……不过如此，最后大家成了哥们。有一个底线必须要考量，就是各人混得都差不多。即便不攀附富贵，也不至于要和引车卖浆者流混在一处。振华功不可没，他率先发掘了喝茶这项有益身心的爱好，然后传染给了秦放和阿四。苏向附庸风雅比较早，工作室里备有茶案、茶具和茶叶，然而利用率不高。这简直是可耻的浪费。哥几个本着拯救中国传统文化和苏向艺术范的态度，对苏向的工作室开展了经常性的走访。
哥几个年龄相仿，苏向最大，三十八岁了。大哥这个称谓原本带着戏谑和讹诈，他们不是社会人，也无涉社团，但敢称大哥，必然要付出更多。你都是大哥了，还不请哥几个XX吗？这是振华挂在嘴边的话。XX可以用吃饭、喝酒、喝茶、唱歌、洗澡、按摩等等活动任意替代。大哥的态度随着时间逐渐发生改变，起先是满口答应，后来是面有难色，再后来是哭穷喊冤。于是振华的口头禅改为“大哥不是人”，并演变为对苏向的代称。这样叫了几天，大家觉得“大哥不是人”这个名字有点像非洲土族的名字，不符合汉语语言习惯，只好又简称为大哥。电影里的阿甘有言，称王称霸不容易。于是秦放不可避免地成了二哥，振华在劫难逃地坐了第三把交椅，阿四托底，人称四少。座次排定，吃喝玩乐的均衡也终于达成。
苏向的家安在工作室的楼上。秦放他们每次来玩时都能感觉到二楼阳台偷窥的目光，那是苏向的老婆老佟。老佟并不老，当然相对苏向镜头前搔首弄姿的女人年龄要大一些。这是他们的习惯，称呼老婆，都在姓氏前加个老字，以示亲昵；称呼老婆之外的女人，都要带个小字，以示友好。个中区别，非第六感发达绝难把握。老佟年轻时也是文艺青年，直觉神出鬼没，表现为眉心有三道敏锐的竖纹，因此在她面前，小某和小某某是禁止提到的。
“‘四人帮’又聚齐啦。”老佟拉开阳台窗子，假意摆弄着窗前的一盆吊兰，不冷不热地打招呼。
“几天不见，老佟你漂亮啦。”“你这什么话说的，老佟原来不漂亮吗？应该说更漂亮了。”“我的意思就是说老佟更漂亮了，你听不懂中国话啊。”三个兄弟头也不抬，信口恭维着，径直进屋奔茶案而去。
茶案是红木的。茶海是松花石的。茶壶是朱泥的西施。茶杯是仿汝窑天青开片杯。四人在椰子树木墩上落座，按照开片的花纹不同，在一堆茶杯里翻找自己的专用杯。
“‘四人帮’按说该有个女人啊，咱四个老爷们算什么‘四人帮’。”阿四小口品了一下，“这‘水仙’吧，挺香。”
“我喝像‘肉桂’。谁说不是，赶明儿我带个姑娘来玩。不过这‘肉桂’属实不错。大哥从哪弄的好茶。”
“你俩茶都白喝了，这明显是凤凰单枞。”振华撇着嘴，“二哥你天天说带姑娘，姑娘在哪了，人家大哥私生子都快出笼了，跟大哥学学，就是默默地干。”
苏向瞪了一眼振华，向楼上飞个眼，示意小心被老佟听到。“今天江畔开发区李总给了点凤凰单枞......”手法娴熟地泡茶分茶，“操，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
“小月月那边什么动静？”振华压低声音，然后大声道，“这茶相当烈啊，少喝，伤胃。”
三人目光盯紧苏向，生怕错过了什么笑点。苏向快速摆了一下头，说：“不知道，最近没联系。爱咋咋的吧。”
“不对啊大哥，你怎么还是玩失踪这招。跟别的女人行，跟这种较真的女人行不通，你这样一躲，就表明你怕了她，她更要来劲了。你这战术素养太差了。”秦放很过来人地摇头，“我有个想法，把她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大家一搅合，显得咱们坦荡，都是好朋友，玩嘛，她也就不好意思缠缠你了。说不定移情别恋看上我了呢。你也就算解脱了。”
“二哥你这也太饥渴了吧。哪有一点前情场杀手的范儿，大哥“缕缕”过的女人你也不嫌乎啊。”
“装什么啊你俩，白干你不干啊。”秦放向振华、阿四举了举茶杯。
两人心领神会地碰了一下杯，异口同声：“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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