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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笺心事寄云端——怀念庄乾民老师

人与人交往靠的是一个缘分。有时两个人相识了很久,却不能走进彼此的心里;有时俩人刚一认识,却相见恨晚。我和庄老师就属于后者。去年腊月二十一认识,到十天前他驾鹤西去,我俩相识满打满算整整十个月。庄老师大我很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往。我和庄老师是亦师亦友亦兄弟的关系。我有时喊他庄老师,有时叫他老兄。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俩以喜剧的形式相识,却以这样的悲剧结束,让我痛心不已!

去年腊月二十一是十字路年集,我到卖春联的地方,想欣赏一下书法艺术。尽管春联市场很大,但挂起来的春联都是些毫无艺术感的印刷体,在一个浮躁的时代,没有几人再用毛笔书写春联了。我有些遗憾,正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在一个角落,有一位老者正伏在桌子前用毛笔写着,我大喜过望,急忙走过去。走近一看,更是让我吃惊:老人正用左手书写“百善孝为先”几个大字,看得出老人的魏笔很有功力。见有人来,老人停下手,把笔伸到我面前,“老师你写几个字?”

我忙摆摆手,“我可经不住这一声‘老师’,你的左手写字就如此了得,我胆子再大,也不敢鲁班门口抡斧头,关公面前耍大刀。”

听我这么一说,他笑了。老人的春联摊上,还挂了几轴剪纸画。

“你的剪纸画怎么卖”?我指着一幅《喜上眉梢》问。

“三千”,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看到他认真的样子,我突然冒出和他开玩笑的念头。“你剪得这个样子卖三千,我剪一幅能卖一万!”

“你也会剪纸?”

“谈不上会剪纸,倒也喜欢。”

“难得,难得。你给指点指点。”

当时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就开了腔。“指点谈不上,只是这只喜鹊的尾巴没处理好,显得不自然,让它向左下方伸长些,更有飘逸感。”

“这一声老师叫得值。剪时就感觉整幅图有些不协调,可也没有找到原因,你这么一说,真是醍醐灌顶,你就是我的‘一字师’。”

让他这么一说,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这是信口开河,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不过对我来说,当时感觉与庄老师的相识,同其他擦肩而过的人略有不同的,只是在“擦肩”之时说了几句话而已。如果不是后面的这件事,我和庄老师如果再次在人海里相遇时,照样还是不认不识擦肩而过。

乍暖还寒的今春一个早晨,因家里有事,我早早来到扁山集市。突然有人喊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庄老师。

“终于等到你了。”

“找我啥事?”

“年集上忘记要你的手机号,只记得你说过住在这附近,我想你一定会赶集的。算上今天,我等你三个集了。”

“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你这么痴心?”

“是这样,三月份要成立剪纸协会,到时要搞一次剪纸展览。我找你就是让你准备几份剪纸。”

刚开始我认为是什么大事,听庄老师一说,觉得他人怪怪的。我只不过和他随便说了几句有关剪纸的话,他竟认真起来,三次到集市上来找我,我真的服了。就凭庄老师的这份精神,我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协会没有成立,展览也没有办成。庄老师多次向我表达歉意。我安慰他说,这也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事,事没办成,我们成了朋友,不照样很好嘛。熟识后我才知道,庄老师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左手书法,独步莒南书坛,他的“纱帽隶”别具一格,他的彩色剪纸深受爱好者追捧。不过我最喜欢他那一笔带点汉简韵味的隶书。

前不久我找来宋代周紫芝的《苏幕遮》一词,让他给写一个条幅。庄老师看到后,轻轻吟诵起来:“水傍边,山尽处。唤取云来,共我山头住。分得一江风共雨。满院芙蓉,更听红妆舞。趁霜晴,闲独步。那里烟村,有个梅花树。小径斜穿来又去。醉后知他,有甚青云路。”读过后高兴地对我说,他也很喜欢这首词。并开玩笑说:“我下功夫给你写好这首词,说不上我百年后,我的字值了钱,让你发笔小财。”谁知一语成谶。

庄老师古道热心,多次推荐我的剪纸作品。一次他介绍我参加剪纸展览,作品没能得奖。他有些不平,埋怨主办者只看人不看作品。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劝他,“我们莒南人讲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重在参与,获奖不获奖并不重要。”但他一直觉得此事对我来说不公平。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庄教师关心他人胜过自己。

上个月的一天,我在文化广场闲逛,遇到过去的一个同事。刚一照面他就说:“老朱你真是深藏不露,什么时候玩起了剪纸?过去在一起时从没见过你剪纸,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问他怎知道此事,同事说读过一篇介绍我剪纸的文章,但文章的题目和登载在什么地方忘记了。从同事复述文章的内容看,我推断应该是庄老师所为。和同事一分手,我马上给庄老师打电话问及此事。电话那头的庄老师否认此事,“文章真不是我写的,但我和很多人介绍过你的剪纸。有人写文章介绍你是好事,这年头不要版面费,白白宣传,你上哪里找这样的好事。”“老兄怎么说你,你快赶上杨敬之了,我得感谢你‘到处逢人说项斯’。从同事的叙述中,我觉得有几个细节不准确,容易引起误解。”庄老师当即答应找他熟悉的人了解一下。可庄老师这一走,我至今没找到同事说的这篇文章,也不知道文章的作者是谁。

庄老师心怀慈善。一次我俩一同去他的画室,正好路过花市。两个年轻人正在卖彼岸花。庄老师大声问我:“这是什么花?”“红花石蒜”我回答。“这花好像还有一个名字”,“曼珠沙华”我再一次回答庄老师。“还有一个名字,你应该知道的,叫什么?”我看出了庄老师的用意,把他扯到一边,小声对他说:“我们要是说此花叫‘彼岸花’,搅合了人家的生意,他们还不打折了我俩的腿。”“买花的人不懂花语含义,放在家里不吉利。”“正因为不懂花语,又没有人点破,此花红红火火,放到家里有照样好心情。”“你说的兴许有些道理,可这花终归不适合放在家里养。”后来谈起这件事,庄老师还后悔当时没能对买花人点破此事。

今年是庄老师的本命年,我剪了一幅《八骏图》送他,他很高兴。他边看剪纸边对我说:“好事成双,好人做到底。你上次剪得《满园春色》有特色,一起送我吧。”“这幅剪纸让一位朋友要去了。既然你喜欢,过几天有时间我再给你剪。”

谁知我还没有动手剪,庄老师却再也看不到这幅《满园春色》了。我现在真后悔,当时答应了,怎么就不能早一点动手剪,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庄老师走了十几天了,可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我只是认为他又出了一趟远门。庄老师啊,“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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