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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曾行

“在不在,”微信提示音响起,昊轩发来大大的问号。

这是他半个月之内第二次联系我。

“在啊,怎么了?”我故意冷冰冰地回答。

“我又遇到马旭了,那朵大奇葩”他好像没事人似地说,“真是的,回个家都能遇到他,那天遇到,今天又遇到——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唾他”上课了,趁学生拿练习册的当儿我回了一句,被自己逗乐了。

“要不然咱们打他一顿呗——咱们两个人,修理他不成问题。就算叫上叮叮当当,”马旭女朋友的名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昊轩告诉我她常年穿裙子,脚上戴着一串叮当,“她那么大一脚链子,拽着跑不了,照样打不过咱们。”他还在絮絮叨叨,手机一阵阵的响声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和你说了,就你那小个子,到时候叮叮当当就把你修理了,我还得对付马旭。”我说完了这句,把手机调成静音,开始给学生上课。

一节课连着上了两个小时,下课的时候已经五点多,我拖着大包小包坐公车回学校。

上了车打开手机,昊轩的信息一下子涌出来好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又回家了?”我扯着嗓门问,好像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是啊,相亲呗。”他赶紧抢我的台词。

“知道就是,”我笑了,“又没戏?”故意逗他。

“没戏,”他入戏挺快,苦情地说对方嫌弃他没车没房,人长得不咋地。“哪像你,富婆一个,——唉,要不然你收了我怎么样,”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他又开始没正行,“反正你的愿望是娶一个男人,我呢,又刚好喜欢你的钱…”

“滚!”我的这个词代表跟文明人交谈时的“stop”。

“姐拼死拼活赚的这几个辛苦钱你都爱,你还有没有职业操守?”这样说话的自己,放在一年前应该是想都想不到的吧。“换个角度,我这么崇高的理想毁在了审美观上,我不得把自己冤死?”打断他笨嘴拙舌的申辩,我一口气说。

“好吧,那你就继续为你的理想努力吧!”他气急败坏地说,“有一天等你累死,娶了男人也享受不了!”

“哥们,你跑题了吧,”他话锋一转,我无言以对。嘲笑他逻辑思维太不好。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电波声“呲呲”地挣扎了几下就断了。

再打,不通。

一会儿他回来短信说,在过隧道,信号不好。

下车一个人吃了饭已经将近七点,身体感觉很累,但是思维却无比活跃。于是提着行李到了办公室。

刚坐下电话铃响了。

“好啊,回来联系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我!”她在那头用超级大的嗓门喊着。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她听着我支支吾吾不知道原委,进一步用阴阳怪气的口气暗示说,“你是不是告诉某人你回来了,我是从他那里才知道。”她有些不满。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解释说是因为他发微信我没有时间回,到下课的时候顺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不是有你的阿翔哥吗,”我笑着哄她,“今天周六,你们一定在烛光晚餐吧,所以就自己吃饭啦。”

“没有啦,”她掩饰不住的甜蜜,提起男朋友,笑意是可以通过电波穿行无阻的,“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出校门——真的,”我奇怪他们竟然没有见面,她却话锋一转,“他陪我画了一整天的图,刚刚一起在学校食堂吃过饭,送走他我就回来了”热恋中的人,即使是一起吃食堂的饭,一起学习也是无比幸福的。

乱七八糟地聊了一会。三月份的时节,八点钟楼道已经很黑了,加上灯坏了,我在一片昏暗里忽然想起来已经六天没有给远泽打电话了,回家的时候怕家里人发现商量好不打电话,所以一直各自忙碌,一转眼六天过去了都不觉得。

电话响了两声。

“小谢,你到学校了?”他问,声音里永远是让你一听就会陷进去的平静。

“回来了,下车就去上课,所以一直没来得及打电话。你在忙什么?”

“实验室呢,”他说,相比于刚去时候,现在已经很适应这样的生活了,“导师说我下下周的周一要做一个近期的汇报,所以最近得好好看文献了。”

“哦。”

“今天导师来了,刚好我去洗澡来晚了,师兄说我现在已经是重点‘照顾’对象,如果下次做不好就不好搪塞了。”

“那你可得好好做了。”

“嗯,是啊。”

“…”

“…对了,你弟弟怎么样,一周真的能补得起来吗?”

“好一些吧,能补多少算多少——尽力而为,——你今天到几点?”

“十一点吧,实验室的人都是这样的,我也不好早回。”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

“哦,”他似乎真的很忙,这种忙是我一度期望的,现在却有一种被忽略的失望。“那你去吧,晚上联系。”

“…好吧,那你也早点休息,别再去办公室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闲着没事,清理了一下邮箱。

2010年,2011年,2012年,2013年——四年…

清理来清理去,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清理的,广告邮件我已经习惯随手删掉,而那些一直保留下来的,仍旧为着曾经的理由不能删。

这些邮件里,有2010年他发来的告白信,其中一封写着他手机坏掉的那个下午,如何在家里百无聊赖地修手机,然而还是丢了珍藏好久的短信。

“这些短信我保存了好久,”我仿佛看见他孩子一样的脸庞,虽然永远沉静,心里一定充满了同样的委屈。“一直都舍不得删,——当然,还有好多是你的。400多条,真的很可惜。”他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述说着这个原本算不得什么大日子的一天,然而我却有了一种落泪的冲动,好像从这样一个短暂的存在看见了永远,就这样,像一杯清茶一样,怀着与世无争的浪漫简简单单地过一生,在那一瞬间成了我对初恋以及未来的描述。

广场上的钟声响起时才发现眼角有了泪痕,已经十点了。

很头疼周日,这一天我总是匆匆忙忙,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七点以后,我会在代课班度过一整天,期间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由于一位老师想要早下班照顾孩子,中午一点就开始上课,于是我除去一个小时用来吃饭,另一个小时就是百无聊赖地看手机里大家的动态。

然而这一天却是我一周开销所需的唯一支撑,它给我带来的益处,除了不用从家里拿钱之外,还可以有结余还本科时候的助学贷款。

“我帮你还啊,”昊轩在电话里扯着嗓子说,责备我让他们等到七点多。七点已经算是很早的了,学生请假了给他俩打电话,刚好都没有吃饭,于是约好在附近的快餐店一起。

“算了,你娶媳妇的钱,”我插科打诨,“要是被我拿走了,阿姨抱不到孙子会怪我的,你说我得多冤,本来你有没有媳妇和钱也没有多大关系。”天气在燥热了两天之后突然冷起来了,耳边吹过呼呼的风。

“大风都堵不住你的嘴吗?”他说不过我,转移了话题。“晚上拉肚子可别怨别人啊!”恶狠狠的语气。

我跑到餐厅门口的时候,两个小个子已经站成了两座迷你丰碑。

“你可来了…我都吃过饭了被他拉着吹冷风。”小宇的声音逆着风一阵高一阵低。

我笑着表示歉意。

“她就是故意的,”昊轩又开始瞎撺掇,“我说要不然跟她约个会吧,她还偏要拉着你,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他又一次强调。

“是谁说你们两刚好都没有吃饭的?!是谁说我赚了钱要来蹭饭的?!”我一阵回击,“要不是看你吃多少也长不高我还不稀罕搭理你呢。”我拉着小宇在前边走,想象着他绿了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得高可不许欺负我们啊,”小宇插话了“昊轩可是我心目中的男神”,什么男神,明明就是说到个子小戳到了她的痛处。

新的一周开始了,远泽开始没日没夜的忙,最早也要十一点才能回宿舍,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习惯一天一个或者两天一个电话的生活。

我、小宇、昊轩却每天绞尽脑汁该去哪里玩,我拿出自己426的六级成绩说自己本科的时光都用来背单词了,小宇晒着一叠荣誉证书说都做学生工作了,昊轩褶着满脸黑黄的褶子说自己本科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老实,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要用研究生的三年来好好地过一过玩的瘾。

我们买来了锅,烟熏火燎地学做饭,由于昊轩做的好,小宇总是使尽各种卑劣的手段阻止我做刷碗洗菜之外的工作,我们为此互不相让地争辩,却最终在昊轩的一桌好菜里和解。

昊轩有时候还会给我开小灶,知道我爱吃鱼,周末我八九点回去的时候说小宇和翔哥出去吃大餐了,也要给我改善生活。我边吧唧着嘴消灭了整整一条鱼,边告诉他其实一直觉得我妈做饭不好吃的秘密。他一脸笑意地说,看来能伺候得了你啊,以后跟我混吧。我一个巴掌推开他装着恶心扒拉眼神的大脸,他厚颜无耻地理理头发,说以后见到岳母要把我说她老人家做饭不好吃的事告了去。

我们隔几天就要去看一次电影,这个时候小宇总要叫上翔哥,看爱情片的时候小宇会依偎在情人的肩头梨花带雨,我们俩就坐在后一排的位置讨论穿帮。看惊悚片的时候小宇把头埋在翔哥的腿上,罩一个外套在头上看手机里自己下载的电影,昊轩瑟瑟发抖地骂我如果再吓唬他就跟我急,我猛一抬手,他又吓得哭爹喊娘。

昊轩报了名要考教师资格证,信誓旦旦地说从此以后要扎根图书馆,考前一天小宇和翔哥闹别扭,我们在网上团了电影票去叫他,他假惺惺地推辞,小宇“哇”一嗓子哭了出来,好像不是受了情伤而是要十月屠宰一样,他在我们软磨硬泡的围攻里犹豫了一会,然后自我欺骗教育说:其实一个男人当老师好像真没有什么用是吧?——走,电影院吆西。

我们还约好一起去毕业旅行,昊轩想要去西藏看雪山,带着一脸文艺的表情像是要去朝圣。小宇说和翔哥商量过了要去青岛,而且她还拉票说,远泽不就在青岛吗,他可以给我们带路,多方便!

我手一挥说“随便!”好像在他们争执不下的争端里真的成了决定性的领导人一样,其实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只要是我们在一起,哪里都行。

假期的时候小宇早早地回家了,我要留下来代课,昊轩要留下来做实验,于是就剩下我们两个了,这种局面带来的最大的便利就是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饭,不管是炒焦的洋葱还是煮的可以插进去筷子的粥,昊轩总会吃的津津有味,吧唧着嘴赞不绝口。

我的下课时间固定到了八点,最让我期盼的时光就是回去做一顿“拿手好菜”,实验室被我们摆满了油盐酱醋,整天充斥着或美味或刺鼻的气味。

而和远泽的联系也渐渐少起来,我有时候满心愧疚,虽然极力强化和昊轩的朋友关系,但是他有时候顾左右言其他的话还是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所以,跟远泽的联系又从少到多,以前客套的家常寒暄里也多了玩笑和亲昵。

假期中的时候,他要回来了,他带着一堆的特产在我代课的楼下等我,很亲切地张开双臂,微笑着和我拥抱。

而我们相聚的时间,也仅仅是中午的那两个小时,走到一个卖饰品的店,我看着一只黄水晶戒指很喜欢,他强硬地坚持不让买,下一次吃饭的时候我掏他的手机玩,无意之中摸到一个盒子。

那天下课早,他布置了玫瑰蛋糕,双手托着紫色绒布首饰盒。

“小谢,”他深情地说,“谢谢你,今天我给你补过生日。”

他很少这样浪漫,我假装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盒子,故作惊讶地说,真好看。

不再去做饭,好久没见昊轩,他发短信说自己要回家了。

问他不是二十号才回去吗。

“看来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他一直不相信远泽回来了,几天之后才终于这样说。“还是早些回家吧…”

我开着玩笑说他是不是又要回去相亲。

“要是——”他打断我,“要是你留我我就不走。”

我被他的话触动了,没有开完的玩笑还有半个笑容僵在脸上。

“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从头到尾,我们还是只能做朋友的。

他轻轻地挂了电话,那个假期我们一直没有联系。

后来小宇失恋了,在聊聊无几人的餐厅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讲自己如何地伤心。

昊轩本来在图书馆补考教师资格证,被我夸大其词的描述叫出来以后堵着靠近小宇的半边脸使眼色。

“你知道吗,”她的眼睛红红的,开始新一轮的强化,“他就这样,这样‘啪’的一声打在自己脸上,”她做着标准的模拟动作,眼圈又潮红起来,“我真的很害怕,真的真的很害怕…”

“我是一个女的,恋爱应该让女的气色和生活品质好起来,可是——”小宇把额头的头发拨到一边,“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起了豆豆…”说到伤心处又是一阵眼泪。

“我真的真的,没有安全感,这样的生活我怎么敢和他结婚…”

为了阻止自己缺德的笑,我强忍着对昊轩说,“你不是挺会安慰人吗,牛奶不是白喝的。”

昊轩看看自己面前的空牛奶瓶,瞪了我一眼。

“小宇——”他艰难地开口。

“你们不用劝我,我现在家里都不敢让知道,我姑姑,我爷爷,他们都不同意”她呜咽着强吐出最后几个字。

“其实——”

“你们根本就不懂——呜呜”她哭的更伤心了,“我——”

“忍住!”昊轩喊了一嗓子,小宇像是被吓住了一样,蓦然收了眼泪,呆在那里。

本来以为他要严肃地讲一些人生道理,我也肃穆地听着。

“忍住啊——忍住——”这个不靠谱的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小宇最终还是和翔哥意料之中地分手了,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昊轩话锋一转问我,“你什么时候分啊——给你介绍个好的。”

我说,“姐有的是好的,”我把马旭发来的微信给他看。

他一行行阴阳怪气地念着。

“师妹,原来你有对象——啊?”

“有啊,师兄,你忘了你也有了?”

“是有。可是,心——不在了,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其实我就是老见你就——动心了,就是喜欢而已…”

他念出来别有一番暧昧的味道,小宇被他逗的嘎嘎大笑起来,忘了刚才才让我们买了一包手帕纸打算大哭一场。

他自己反而觉得没意思,“这是什么东西?!”一脸嫌恶的表情,“黑名单吆西!”

生活在我们这些平凡而琐碎的情绪里缓缓地前行着,失恋的时光也渐行渐远,面临毕业的我们忙碌了起来。

交了论文,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在校园里溜达了。

走到小树林的时候,小宇的小眼睛眨巴着给我使眼色,顺着她的方向看的时候发现是马旭正在和叮叮当当接吻。

“嗯!嗯!”该死的昊轩故意弄出声音,我们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小宇突然说,“不对啊,为什么是我们跑?我们都毕业了怕什么?”

我想想,也觉得自己跑的莫名其妙,回头看见马旭正一脸嫌恶地看着昊轩,我和小宇大摇大摆地回去,这下马旭的脸由白变红,又羞又气地转过了脸,拉着不明所以的叮叮当当很快消失了。

我说,看吧,还得我们救你。

昊轩故作无奈地说,是啊,没有你我活不了,你就从了我呗。

我听着他亦假亦真的话,忽然觉得青春很伤感。忽然想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我看着叶子将落的大树说,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要不然我们连朋友也做不了。然后回头对他笑着说,聚聚散散,不过是三年而已。

背后传来抽泣声,回头看,小宇的肩膀忽高忽低,头埋在两膝间——哭了。

我们最终没有实现毕业旅行,用人单位催着上岗,也没有喝的酩酊大醉——毕业好像只是一场不声不响的告别,小宇回了家乡,昊轩去了北京,只有我还是留在这里当老师,虽然很少再联系,但是每一次想起,总是充满了温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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