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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腐

山上的树叶依然黄黄的、红红的,斑斓一片,秋的气息还浓,隆冬似乎还没来。妻子等不及,就准备做起红豆腐。

“早了点吧。”没到冬季,谁家做红豆腐?我不解地问。

“早什么早,要不闰月,早就十一月份了,还说早。”

“气温高,做了,不好吃。”我还是觉得没到做红豆腐的时候,温度高做出得红豆腐酸。记得有一年家里做的红豆腐不能进嘴,用句不雅的话说:酸得滴尿。

“你就跟我唱反调,我说行就行,也不要你动手!”妻子的犟劲来了,我只有屈服。都五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你说中就中,依了她呗。做红豆腐也不是坏事,况且我们家年年做,也是妻子做。

在以后几天里,妻子备了做红豆腐的原料:几斤膘肥的猪肉,一板成品豆腐,一碗红彤彤的猪血,还有姜丝、辣椒粉等。

“不散步了?”晚饭后和妻子散步,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妻子血压高,心脏也不够好,在单位整天坐班,缺少应有的运动,身体就更差了: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不舒服。儿子打来电话,要我带着她多活动活动。这也不是难事,每每晚饭后,我们就到楼下的街上走。看到桌子上摆得满满的做红豆腐的原料,我疑惑地问。

看看做红豆腐的原料,又看看我,略一踌躇,妻子轻声地说:“走吧,散了步回来做。”

换了鞋,我们出门去。

虽说是初冬,天气一点都不冷;天边的晚霞展示着最后一抹精彩;户外活动的人挺多,三三两两的顺着街道逛着。多活动就是有效果,原先妻子三天两头的闹腿痛,现在好多了;原先下班回家上四层楼,累得喘粗气,如今却显得轻松。街道被我们抛在了身后,又往北走上三华里。返回时,天空已撒满了星星,空气中的寒意弥漫,浑身走得热乎,我们是感觉不出的。

“你玩你的,这里不要你伸手。”妻子一进门就套上围裙,挽起双袖,那架势让人感到要干一番大事。

“那我不是白吃了?你这样辛苦。”做红豆腐,我不是门外汉。记事起,我就看母亲做红豆腐,耳濡目染,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历史。

“不是做给你吃的。”

“送人的?”这可就不解了。家里做红豆腐,不是吃的,是做出来看的?听说以往农村穷,来了上门客(贵客)要用十大碗招待,没菜怎办?有办法:没鱼,用木头做个鱼;没鸡,用木头做个鸡。这些所谓的菜不能吃,给人看的,所谓看菜者也。听老年人说过,我自己没见到过。

我还是不忍心让妻子一人做。做好这些红豆腐少说得用两个小时。把一板豆腐捏碎,越碎越好,得把猪肉切成玉米粒般大小,和着猪血,均匀得搅拌在捏碎的豆腐里,同时放上合适的盐,撒上合适的辣椒粉、姜丝等,这还不算完,得把它们一个个做出来,放在备好的簸箕里。

“去去!说了不要你伸手。”妻子使劲地推我,“玩你的去,上网、看电视,随你的便。不要打搅我!”

恭敬不如从命。上网,看电视都是我的所爱。不过我还是没去上网、看电视,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妻子做红豆腐。做红豆腐是很讲究的事。要选上等的黄豆作原料,不能有瘪、烂的,否则打出来的豆腐味儿不纯正;其次要招呼豆腐店的老板,不要挑豆腐皮,豆腐皮属于豆子的精华部分,挑了,做出的红豆腐就没有筋丝,不香,吃起来口感差;再就是选肉了,不要瘦肉,要膘肥的上颈肋条(猪身上最好肥肉);再次就是作料,作料好,吃起来香头大,能刺激人的味蕾,多吃几碗饭;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日晒,不能晒得太过,也不能不到火候,这得掌握一个度,以致吃起来不硬不软,恰到好处。小时候家里穷,红豆腐里没肉,可以用冻米糨子(把糯米蒸熟后晒干)代替,也很好吃,就是油水薄了些。

“哎哎!”妻子抬起头,冲我嚷。

“什么?”我不解地问。

“哎哎!”她依旧扬起手。阿,原来手袖子搭拉下来了。我连忙走过去,把手袖子挽起。

“呆木头一个!”妻子不高兴的说。

又回到沙发上,我依旧静观妻子的忙碌。

“反正也不给我吃……又不要我帮忙。”我没话找话的说。两个大人,一人忙,一人闲,又是夜晚,又没打开电视和网络,家中显得越发寂静。

“呆木头,打盆滚(热水)水来给我洗手!”听语气,妻子真得有些不高兴:也难怪,谁叫我宁愿闲着,不去帮帮手,换谁也会生气的。我一骨碌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打来一盆滚水放在妻子的身边。隐隐中,感到妻子的气息如几年前爬四层楼似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在闪烁。毕竟身体比她强壮……我更加不安起来。

“我来吧!”我轻声地说,尽量透出几分温柔。

“来什么来,我都搞好了!”妻子利速地把簸箕支好,又洗好双手,“做红豆腐是有些早,不过早一点晒好,能带些给儿子;另外也得带些给亲家,山外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们山里的特产。”

可不是?去年带给亲家的红豆腐,他当大馍蒸着吃,并打电话问我:这黑色的馍馍怎么这么硬,这么咸。接了电话,我笑得直不起腰。后来一想,他们没见过这种东西,我又没有交代,自然不知道怎么个吃法。红豆腐属于地方特产,仅我们大别山区才有,南北东西的人很少知道。

自古以来,它就是我们大别山区农家的一道菜。隆冬时节,我们这里家家户户做红豆腐,有的做一板豆腐的,也有做两板豆腐的;有做好在簸箕里晒的,也有装在纱布袋子里晒的,还有装在猪尿泡里晒的(当然得把猪尿泡弄干净),晒法不同口味也不同。

这几年,我们这里的红豆腐火起来了。走亲访友的要带回几个,旅游观光的要买回几个,过完年外出的,自然不能空着手,家里所产,又能放(只要偶尔拿出来见见太阳,搁它三月五月不碍事)。听说街上小饭店里做的四板红豆腐,叫几位旅客买光了,店家只得重做。

红豆腐做好了,妻子也松了口气。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仅仅见了两个太阳(晴了两天),天就变了。天气预报说:近一个星期没有晴天,而且气温不低。

“完了完了,搞不好这板红豆腐要丢喽。”妻子站在阳台上的簸箕前,颇有几分伤感。这是她的劳动成果呀,也是准备送给至亲和至爱的人的礼物。这鬼天气!

“叫你不要做,就是不信!”我得理不饶人的埋怨起来,“空累一场吧。得随季节走,没到做红豆腐的时候,就是做不得。”

又过了两天,簸箕里的红豆腐依旧是潮潮的,还没泛红;身子泄泄的,也没收身;用手摸摸,似乎有几分黏。这一板红豆腐是丢定了。妻子下班回来,总要到阳台上看看,也不说话。

一切顺其自然。我们不再谈论红豆腐,白天各自上班;晚饭后,我们依旧散步。没想到升官、发财,所以我们的生活平静而又充实。

“烧了什么?”夜里我在电脑房上网,闻到飘进来的油烟味,忙问。

“没有啊。”好一会儿,妻子才答。

继续上网,每天浏览各大网站的新闻,是我每天的必修课。无论是政治、经济、军事、文学等方面,我都喜欢看。看完了,我就玩斗地主游戏,或下几盘围棋。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呆坐在那什么都不做吧。这也是打发时光的方式。不对劲,还是有油烟子飘过来,气味还很浓。

“你在烧什么?”晚饭早吃过,散步回来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我不解地大声问。

妻子没再搭理。厅屋里的电视没开,也听不出什么响动,一切都静静的。油烟子味依旧弥漫。我没等斗地主结束,就起身出了电脑房,看看这油烟子究竟从哪里来的。

看到我,妻子哈哈笑起来。“怎么样?这点子叫我想出来了吧!”

有些莫名其妙,我定睛一看:原来妻子用电取暖器烘烤红豆腐,哎呀,真亏想得出。红豆腐整齐地摆在电取暖器上,热气腾腾,并伴着油烟子味。真是个办法,要是能把红豆腐里的水分烘烤出来,这板红豆腐或许丢不掉。不是怕损失那几百元钱,而是劳心费力的叫人……我把窗子打开,让油烟子味往室外飘。

“好!这办法好!”我也冲着妻子笑,很快又回到电脑房继续上网。不知道妻子陪伴红豆腐到夜里几点,但我是按时休息的。

第二天是双休日,我按照妻子的做法,继续烘烤红豆腐。过后,又烘烤了一个半天。红豆腐真正得红了,身子也变硬了,也闻出了它那诱人的香味儿。红豆腐终于保住了。

妻子很是高兴。当熟人问起那板红豆腐丢没丢时(附近的人知道妻子提早做了红豆腐),她总不厌其烦的道出自己的绝妙招数来。面对我,妻子更是得意洋洋说:“怎么样,坏不掉吧。这红豆腐一点也不差,可以拿它送亲家,送儿子的!”

“是的,还是你厉害。”妻子来了劲,我也跟着说,其实这哪是红豆腐啊,分明是妻子的一片赤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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