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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你们

在那些有限的青葱岁月中,一定有些人是让你刻骨铭心的。

2006年9月1日是我从北京转回老家县城上学的第一天,我忘记那天究竟是晴天还是阴天,只是记得心中是湿漉漉的。面对这一切全新的东西,我感觉难过而疲累,哭是哭不出来了,只是心中阴郁郁结有着说不出的疼痛。

这时老师安排我坐在一个矮个子男生的身边,那是个有着雪白皮肤浓黑大眼的男孩,正因为长得秀气,让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女孩。我那时心情不好,所以整整一天再也没正眼看过他一下,他也就沉闷的待着。

直到第二天清晨做完早操,我刚坐下,他突然探过头来然后冲我邪恶的一笑,接着就问了我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他竟然问我:“你会骂人吗?”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下想这人看着干净老实,却问得出这种问题,便更不想理他。

但他却不依不饶的问个不停,搞得我上课也不得安宁。最后我忍无可忍,大声的回答说不会,我这突然的一声大吼似乎吓了他一跳,但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死皮赖脸的表情坏笑着说:“怪不得是大城市来的呢,连骂人也不会。”我那时窘得厉害,也不知道回击什么,只是决定再也不理这种厚颜无耻之辈了。

日子就这样安静的流逝,没有丝毫波澜,我渐渐熟悉这种平庸的生活,并且很快的投入到课后同学们的游戏之中,但有一件事让我又生气又吃惊,因为我没有想到我那个流氓同桌竟然在同学们尤其是女生队伍中人缘甚好,我们进行的每项活动都有他的参与,并且总是能够成为这其中的佼佼者。

我实在不能想到像他这样一个男孩子竟然对踢毽子、跳皮筋这类女生玩的游戏非常精通,听我的女朋友说,他参加过全省的中小学踢毽子比赛,并取得了小学生组的一等奖,有段时间我气得厉害,放弃了所有有他参与的课外活动,但他总是主动邀请我,如果我不去他就说我踢不过他之类的话气我,我知道这是他使得激将法,但还是重新回到了队伍中,因为我可不想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从那以后,我似乎不那么讨厌他了,偶尔也肯主动和他说话,他还是那样,总是一副蒸不熟煮不烂的臭猪肉的样子,整天嘻嘻哈哈无所事事,还时不时的和我讲一些根本不好笑的幼稚笑话,但这也只是我的想法而已,因为我身边的女同学常常被她逗得捧腹大笑,每当这时,我总是觉得莫名其妙,他却说我根本没有幽默细胞。

一天午后,我突然觉得肚子痛的厉害,身上直发虚汗,整个下午只要下课就不停地跑厕所,或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他竟惊慌的望着我说:“哎呀,你的肚子是不是大了啊!”此话一出,班上几十双眼睛霎时齐齐望了过来,数学老师也停止了板书的动作,惊异得看着我,我当时真狠不得马上跑出去,但当时却傻子似的一动不动。

后来老师找到了班主任,班主任又打电话给我的家长,把事态搞得非常严重,其实那天我只是得了慢性肠炎而已,只需吃点药就可以了,而且我的肚子也没有大,只是经我那个同桌那么一说,它看起来好像真得大了一点似的。

最后弄得我在家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重新回到学校后,我收到他的热情欢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病肯定治好了,现在你的肚子看起来不那么大了。”这句话使我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男同桌,是我记忆中一份非常珍贵的回忆,虽说在毕业前,他因为听信了一个女生的挑拨而使我们之间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但在毕业那天他还是追着我跟我照了一张合影,我们也算冰释前嫌,只是知道从此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我的第二个异性同桌,是我上初一的时候。我和他的缘分直到现在想起也是充满戏剧性的。

初一的上半年,班上的同学们还没熟络,早恋的花还没来得及开,但是早恋的种子却早早的种上了,青年男女互怀好感,却始终处于朦胧状态,但我却因为一件事迅速成为新闻事件的中心人物,因为在短短的三个月后,班上的一个男生竟然对我展开了恋爱攻势。

那是个周五,也适逢西方节日名曰平安夜,下午放学后,我正在低头收拾书包,刚一抬头便看见自己已经被十几个男生围得水泄不通,而为首的就是我后来的那个同桌,他们拿着一个带着精美包装的苹果,非要让我收下,如果我不收下就不让我走,我心中诧异,因为我平常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他们只是说让我收下苹果,只要我收下就放我走,因其没有恶意,我不好发火,但也不敢随便收下别人的礼物,便开玩笑说:“只要他们其中一人肯给我跪下,我就接受礼物。”本来我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但一番争执后,真得“推举”出一个人给我下跪,我看他们要来真得。

便只得收下苹果落荒而逃,结果刚出教室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了一阵笑声,正在我诧异之时,班里的一个男生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然后突然对我说:“我喜欢你。”我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种话,惊讶的不行然后又暮然明白过来刚才他们的举动,便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我想也没想就把苹果砸到那个人的头上,然后愤愤的跑走了,后来据我的同桌说,我那一下可真砸的不轻,那个人的脑袋立马就起了个大包,而那个苹果呢被那些人抢来抢去,最后打开包装一看,苹果的一面已经磕得烂掉了,最后被他们重新包装好去戏弄朋友。

那一天绝对是我初中时代最糟糕的一天,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天是为了另一天的到来而做得一个铺垫,以至于我在后来的时光里总是时不时的怀念起那天发生的每件事,那天下午我是哭着跑回宿舍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哭泣,是因为他们的欺骗、嘲笑,还是我受到了惊吓,总之在那样难过的境遇中我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诉的。

而我的倾诉对象,竟是那些戏弄我的同学中为首的那个人的叔伯妹妹。听了我的委屈和愤怒后,她安慰我说等周六回家一定会好好替我训斥她的哥哥,帮我解气,只是我那时不知道“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的含义,缘分似乎早就等着我的到来。星期一的早晨,也绝对是一个糟糕的早晨。

那天因为睡过了头,我整整迟到了两节课,本以为班主任会大发雷霆,但听我说了事情的缘由却难得的笑着对我说:“没关系,下不为例。”现在想起她的那个笑容,我总觉得那时一场阴谋,因为我一进教室才发现我已被班主任调换了位置,而我的新同桌,正是周五晚上带头替别人追我的那个男生,用现在的话来说,我整个人的感觉都顿时不好了,可是此时他却嬉皮笑脸的望着我说:“你可没少跟我妹妹骂我啊!怎么样,骂解气了没有啊。”看到他这样,我有种想上去撕了他的冲动,但实际上却是选择了置若罔闻的态度。

令我感觉悲哀的是,我的这个同桌同样是个非常有女生缘的人,本来我在班中要好的朋友只有一两个,但自从我做了他的同桌后,我的人缘指数直线上升,很多以前的点头之交都因为他而成为了我要好的朋友,其实起初我并不觉得是因为他,只是后来被调桌后才发现以前经常一下课就找我的那些女朋友们忽然对我不是那么热情了。

我才意识到这一点。而我的那个同桌,我实在不能看出他有什么魅力,长得不是很帅,满嘴的花言巧语,并且是个花心大萝卜,一看到漂亮女生就想收入囊中,如果非要说他一个优点,那就是很聪明,他的学习成绩总是数一数二,但仅此一点也不能成为他受女生欢迎的优势啊!

不管怎么样,我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所以也懒得理他,而他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人,总是没事找事。记得在刚和他做同桌的那段日子,他总是问我:“你觉得自己漂亮吗?”

他这么问我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上一个同桌是我们班上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那个女孩总是非常自信的对他说:“我就觉得自己挺有气质的,挺漂亮的。”但我每次被他问烦了之后给出的回答总是:“我可不觉得自己很漂亮。”

而每每这时,他总是会不屑的说一句:“看你就没人家有自信。”我知道他是喜欢那个女生,以至于时常提起这些话来怀念他们以前的那段同桌时光。不过那又怎样,又不是我拆散的他们,他以为我愿意坐这个位置啊!

时间不紧不慢的流着,他每天的问题也一成不变,终于在有一天心情不错的时候我换了个回答,我说:“是啊,我很漂亮,很自信。”他笑的看着我说:“是嘛,小美人,终于领会到党中央向你传递的精神了。”

从此以后我终于摆脱了那个无聊的问题,却因此多了一个专属外号——小美人。我讨厌他这么叫我,每每听来像是讽刺,如果别人听到更会使我难堪,可是我根本没法阻止他,所以时间长了,我竟也就慢慢接受了。

和他做同桌做得久了,我才发现起码有一点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的数学成绩不是很理想,所以每次做数学题都让我很头疼,而他就成了我的得力助手,渐渐的我发现在他安静的思考和讲解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人觉得舒服,只不过这好感通常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就又会恢复他的本性。

那时的我们天天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或许是他太爱看我生气时候的样子,总是找机会就惹我,然后在我生气之时呵呵的看着我笑,而我可是个暴脾气,时常忍不住性子就会动武,桌子上的任何工具都会成为我战斗的武器,他只是躲着。

从来也不还手,哪知有一天打急了他,他竟拿起桌子上的圆规扎了我一下,虽然扎得不疼,但我还是哭了,他急忙和我道歉,解释他不是故意的,纵然知道这是他情急之下的失误,我还是不打算原谅他,因为我本来就很讨厌他,这正是个不理他的借口。

那段时间,他磨破了嘴皮子天天求我原谅,对我百般讨好,却没有使我丝毫心软,反而更令我生恶。有一天上英语课,老师要我们拿出买好的课外阅读书,我顿时慌得六神无主,那本书我没有带,他看到这正是我们和好的契机,便讨好的把那本书搁到两个桌子的正中央,可我并不打算因此妥协。

我向后桌一个平常要好的女同学求助,但她明明知道我不想理他,还说让我和他看一本,这明显是在帮他,我咽不下这口气,死也不肯和他看一本书,英语老师严厉的看了我很长时间,最后却没说什么,其实我表面上没看,却时不时的偷瞄,我只不过是不想认输而已。这段战争时间维持了将近一个月,我们终于握手言和。

分开的日子到来的那天,我本以为我是高兴的,但是最后却是哭着搬走的。又是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像是一个轮回,只不过那天的班主任没有对我宽容的一笑,因为英语成绩考得不理想,加上放假时她看见我和一个同学一起去玩,所以很生气,对我的惩罚就是调桌,这对我算是什么惩罚呢,我早就想换桌了,但那时我才知道。

老师把我和他调在一起是为了提高我的成绩,我那时很委屈,我被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迫和他调到一起,最后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换桌,这是我认识他以来的第二次哭泣,没有声音,只有大滴的泪珠往下掉,他那天变得很安静,只是直直的看着我收拾东西,又直直的看着我离开。

分开后,他依然没有改变,课下总是跑到我那和我开玩笑,我却再也没心思回应,一看到他,我便想起那天班主任给我的耻辱,而在又一个星期一的清晨,我刚刚坐到座位上,我前边的一个讨厌的男同学就骂了我一句,我知道他平时经常这样开玩笑,但我却不能忍受就和他理论起来,谁知他一生气就要拿书拍我。

此时班上的人还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男生,有很多人都站起来看着边的热闹,这些看热闹的人中之一还有那个曾经追我的男生,而我的同桌,不,应该是我的前同桌就在此时冲了出来,替我主持公道,最后平息了这件事。那天我看着那张曾经让我无比憎恶的脸,突然发现了那张脸上有着以往我不曾看到的光彩。

后来,我更没有勇气和他说话,是没有勇气,我的内心充满了不被人理解的自私与狭隘。而渐渐地他也不再自讨没趣,我们终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最后一次和他有的交集是在一次作文课上,他的作文被全班同学推荐在班上朗读,名字就是我的同桌,那是个再也不能平常的午后,而我的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激动。

空气中仅仅浮动着他对我们往事的追忆,我似乎看到有一阵微风裹挟着蒲公英穿越过静止的人群向我和他飞来,我从来不知道在我平凡的人生中会有人曾那么密切的关注着我、了解着我。那篇文章最后赢得了满堂喝彩,却为我们的同桌岁月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就是我和我同桌的故事,没什么特别的故事,或许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曾发生,但我依然要把它讲出来,曾经有这样的两个人陪我成长过,我应该铭记并且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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