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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散落一地

七八岁的光景的时候,我的长发触及腰际。当别人的头花是丝绸、是塑料花儿的时候,我的头花尤为特别——母亲总爱在清晨,将新鲜的月季别在我发丝上。“这样就不仅有花儿,还有花香”她自语,戴着满脸的红光,那大概是她人生到目前为止最美好的时光。我顶着红艳艳的月季,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连回头都不敢,深怕惊动了头上的花仙子……然而,任我怎么小心翼翼,月季都不领情,花瓣总是坚定地散落,一瓣、两瓣、三瓣……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我头上戴着的不再是骄矜、美丽的月季,而是失去了花瓣的花萼,绿色的几片,寂寞及了。

后来,我果断让姑姑带我剪断了长发,这样,我就不用为残缺不全的月季伤心。

然而,月季就算不戴在头上,还是难逃枯萎的宿命,就像我遇见的大多数女人的爱情。哦,不仅仅是爱情,还是人生。

初识兰的时候,我才五年级,而她刚满十六岁。她是新招进来的女工,雪白的肌肤、红红的嘴唇,活泼天真,可爱极了。我们的之间相差不过几年的光景,所有女工之中,我对她最亲。她会在圣诞节的时候送我精美的风铃,会跟我一起听谢霆锋、任贤齐,会帮我看看作文,她还能窥探我的心事……我也偷偷跟她诉说少女的情窦初开,被当众告白的不知所措,以及作为班里第一个收到情书的女生的骄矜。我们分享彼此的情书,以及躁动的心绪。我比她先收的情书,我没恋爱,她反而先恋爱了,很帅的小伙子,像极黎明。

没多久,她搬了出去。我去过她的小屋,简陋地只放下睡床,半米开外就是电视机。她做在床上,半开着嘴、入迷地看着电视,那神情,像极了我刚生完孩子的婶婶,而不是一个多月前仍然好动的少女。我惊异于她巨大的变化,母亲听闻我去过她住的地方,勒令我不能再与厂里的女工有过多来往。我隐隐知道一些事情,乖乖地照母亲的意思做了。再没多久,她就辞职了。母亲在我面前感慨,女孩子谈恋爱就坏事,我不敢多言,暗暗庆幸自己的矜持。

第二年年初二的时候,我正准备跟母亲去外婆家,听到有在敲大门,哐哐地响,有点急躁。我一开门,见到兰,没有表情,木木地走进来,看到母亲突然失声痛苦,“XX还有一个女朋友,他不要我!”母亲赶紧上前把她扶到客厅,安抚一下后,又致电她的好友把她带走。“大年大节的,真晦气!”送走她后,母亲愤愤地说。

年十五过后,我偷偷找过她,同行的另一家中的女工告诉我,她刚“流产”,我有些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将特意带来的桔子给她,希望她在新的一年,一切吉利。她还是跟着那个又帅又坏的男人。“为什么不分手?”我很生气。她没回答我,眼睛木木地看着远方,空洞,幽灵。临走时,我偷偷把自己的两百块压岁钱塞给她,此后,我便不再见过她。只是断断续续从她的老乡中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入了歧途,但我无法辨别是真是假。

只是,她从此牢牢地占据心中的某个位置。从此,我对帅哥的戒心也多了许多。

红,四十多岁,是个盲人。靠自己在这座大学的另一个校区开小卖部维生。我是从师姐拍的新闻作业里了解到她的,被她自立自强的精神感动,于是决定跟另外两位同学采访她。

过程中她主动谈起了自己的爱情。还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她的眼睛有望康复,在大学的夜校里上学,遇见了后来的丈夫。她果断追求他。虽然男方家人不同意,他们最后还是突破重重难关在一起了。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如此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并修得正果,我正被她感动得稀里糊涂。然而,她突然说:"他在外面有外遇。"语气平淡,就像她在说中午要吃什么一样平淡。我的心振了一下。“多久了?”旁边的同学追问。我愤怒地睁大双眼看着她,惊叹平时善良的她何以问得出口这样的问题。“八年了。”红淡定地回答。“你知道是谁吗?”又一次追问。“是同校的女工。”我们终于集体陷入了沉默。犹豫了好久,我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离婚?”她没有回答,只是木木地看着远方。那一瞬间,我想到兰。心揪在一起,难受极了。之后我们草草聊了其他,就结束了采访。没有把这一段写进文稿。只是接下来的几天我都难以入眠。心里长满了荒草,难以呼吸,又找不到出口。某些片段又一次在脑海里不断停上演,不肯休息。不知道是怎么平复自己的。只记得过程漫长。

为什么不离开他?为什么不离婚?

我问过形形色色不同的人,然而每次都没有人回答。也许,有些事,并不是我这个年龄段所能承受的做能理解,我告诉自己。

不过,最后一次问的那个女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倒不是那个男的真心愿意回归,而是他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在外面厮混,夹着尾巴乖乖回家。女人成天地欣慰,全然忘记了过往。因为,他终究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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