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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首歌(十六)

灯花结蕊,喜鹊闹梅。在早春熹微祥和的晨光里,桃花和德宝终于步入了结婚殿堂,那三间草房子成了他们新生活开始的地方。

婚礼俭朴而热闹,德宝因三辈单传,没有本家户主,就是有本姓同辈的,基本上都出了五服。所以客人不多,除了新客、送嫁妆的,再加上女客,要好的街坊四邻随了份子,还有印刷厂的朋友们,总共座了十了桌。

苗志强专门提来个四个喇叭的录音机,放在院子里的迎门墙上,唢呐吹的“百鸟朝凤”欢快喜悦。他和吴冬梅也已领了证,只是因响应厂里“提倡晚婚晚育、党员和干部带头只生一个好”的政策,所以还没有结婚。今天他俩作为好友来参加婚礼,面对着德宝这个介绍人,苗志强总是满怀感激之情。

“汪肉丝”的菜做的还是那么令人点头称道。总是让吃过他做的席的人们时常想起他的手艺。

陪新客的王顺义今天喝大了,他打着饱嗝踉踉跄跄地送走新客,就让帮忙的二柱子和四秃子扶着回家了。

入夜,狗的狂叫一阵接着一阵。德宝在微弱的罩子灯的余光里,仔细打量着被他裹入身下的桃花。此时的桃花已褪去了衣衫,羞涩而又期盼的看着他。德宝只觉得浑身的血管都在膨胀,胸中就像升起一股燃烧的火焰,把他炙烤的心跳气虚,他的脸红的有点发烧,两只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直到桃花勾住他的脖劲,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桃花凉凉的鼻尖和一袭玫瑰花浓郁的芳香。他如痴如醉的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桃花,顺势俯下身去……

当四秃子家的两个小子穿着棉袄棉裤,带着虎头帽领着满街跑的时候,德宝家里也传出来阵阵婴儿的啼哭。桃花头裹着围巾,盘坐在床上,棉袄扣子没扣,粉红色的秋衣里面露出两个鼓胀奶子的轮廓、和乳头上被奶水浸湿的印痕。婆婆笑嘻嘻地也坐在床沿上,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还是慌慌着帮桃花拿这拿那。

坐满月子,桃花更迷人了,少妇的神韵在她身上显露无疑。浑圆的臀部、匀细的腰身、微翘的乳房、白里透红的俊俏脸庞,散乱的长发更给人一种凄楚的美。

婆婆给予人丁兴旺、祖业丰盈、万事诸顺,特给这孩子起名日:连生。意思是再连着生几个小弟小妹,结束这三辈单嘣的窘境。可桃花不管怎么再努力,后来还吃偏方、请风水,诸法用遍,也没再为老纪家生下一男半女。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当布谷鸟叫出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桃园村的老老少少说笑着已来到田间地头。德宝开着拖拉机,车斗里装着铁锤、铁钎子、百米绳、盒子尺、还有几袋子白灰。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这片古老的大地。

姜春英抱着厚厚的、有点破旧的地亩册子和户口簿,王顺义皱着眉头,抽着卷烟指挥着扯尺子、量地、砸灰据的人们。

德宝家分到了四口人的地,当他站在江家洼那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时,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中那几只自由翱翔的春燕,心中舒畅无比。但在他的心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办。

傍晚,天刚擦黑,德宝在供销社咬咬牙花一毛九买了盒“荆桥”,敲开了王顺义家的大门。由于这几天分地,身体比较劳累,王顺义吃罢饭正抽着烟在躺椅上歇着,见德宝进来,忙招呼道:“是德宝啊!快进来坐。”

“叔,”德宝挨他坐下,从布袋里拿出香烟让了王顺义一支,把剩下的烟放在饭桌上。

王顺义看了看德宝让过来的那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再扬头看看他放在桌子上的那盒烟,看着德宝的脸问:“怎么,有事呀?”

德宝试探着问:“叔,你说咱这地都快分完了,那马车和拖拉机还分不?”

“分呐!怎么不分?不光分,而且还得分的干净彻底。”王顺义在躺椅上坐起来,挺直了腰板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又塌下腰,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问:“怎么,你想要?”

“叔,你说我这也没有什么手艺,只会开开拖拉机,修修拖拉机,连个牲口也不会赶。这要是分开了,没有拖拉机开,我能干啥呀?再说我娘又那样?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德宝说的可怜巴巴。

“你想要拖拉机?不过我们队委会商量了一下。”王顺义点着了那支“荆桥”,眨巴眨巴眼睛:“这最后一哆嗦,干净麻利快,一手交钱一手拿货。绝不拖泥带水。”

“那,拖拉机得多少钱呢?”德宝有点着急。

“估摸着合计了一下,得这个数。”王顺义说着,伸出四个手指头。

德宝心里一惊,四千块钱,我的娘也,这么多?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看德宝面有难色,王顺义又躺了下去。

“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德宝悻悻地走出王顺义家的大门,一轮明月已挂上柳梢,淡淡的银辉拖出他长长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德宝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印刷厂找苗志强。听完德宝的来意,苗志强爽快地答应了,他对德宝的人品是绝对相信的,于是把自己准备结婚的钱借给了德宝。面对朋友的慷慨相助,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德宝有点感激涕零。

在回来的路上,他用手捂着装钱的书包,心里想到,唯有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友情的珍贵。这份情一定会好好地偿还给他,德宝暗暗地发着誓。

几天后,当破车锅子再次被敲响的时候,第一生产队的社员几乎都来到了仓库门口。王顺义依旧站在碾盘上,微笑着看了看前来开会的人群,从腰里掏出“荆桥”烟,用手指夹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嘴和鼻孔里同时喷出烟来。然后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看今天来的到很齐结,前几天呢咱把地都分的差不多了,今天啊咱主要是咯咯这几犋子牲口,两辆马车,牲口屋,仓库屋,还有拖拉机,队委会初步拿了个意见,一会咱叫建国给大家念念,如果行,今天就明码标价,现场交易,现场分钱。这样行不?”王顺义说完笑呵呵地看着大伙。

“行!”“好!”人群里有人吆喝着。

建国拿着几张信纸上了碾盘,念道:“一犋子牲口一辆马车一套两千四,牛一头六百,牛犊三百,骡子八百,单匹马二十年以上的六百,十五年以上的一千,小马驹二百,牲口屋六间,一千二,仓库四间,八百。拖拉机——”建国故意停了停,看了看大伙都瞪着眼睛半张着嘴看着自己,又接着念道:“拖拉机——四千。”

紧接着底下一片唏嘘声。

王顺义蹲在碾盘上,撒逛着交头接耳的人群,笑嘻嘻地说:“老少爷们,有想要的赶快拿钱去,别到时候后悔,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咱先说下,谁买的早归谁,来晚地买不上你谁也别怨!”

待了好大一会儿,士祥叔拿着个布包走到王顺义面前,激动的抖着花白的胡须说:“我还是买我赶的那辆马车。”

王顺义接过布包举过头顶,来回的晃了晃:“看见了吧!士祥叔买了他原来的那辆马车。”说完便把布包交给建国和姜春英,待她们数过钱,开了个收据条给士祥叔。王顺义对他说:“叔,你现在就把马车赶回家里去吧!它们归你了。”

士祥叔家大人孩子都奔牲口屋而去。

“拖拉机我买了!”

人们还没从士祥叔买走马车的议论声中停顿下来,又一声高喊随之而来。

当德宝捂着挂在胸前的书包,站在王顺义面前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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