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的时间本来漫长，在开心的氛围中似乎极速缩短。他们在山脚下找到车位停了车。
也许是相貌与衣着的双重作用，苏晨曦觉得唐正松不穿正装时没那么严肃。印象里他从不穿太短的裤子，这次也是八分裤，浅灰色，比较宽松。一双登山鞋。一个登山背包，看起来有点专业。
苏晨曦则是T恤和休闲裤，一双透气性良好的运动鞋，比较舒适。她还戴了顶白色凉帽，帽檐画着星星图案，配上满脸胶原蛋白，十足的青春气息。
唐正松在心里悄悄描绘她的样子，和苏晨曦暗自打量他的穿着属于同一种性质。
他们觉得对方转换的穿衣风格很舒服。
他们开始登台阶，走了没多久绕到一条土路上。狭窄的路侵袭翠绿的痕迹，让绿色沿着它生长。
人踩出的痕迹，有点可惜，但更有登山的乐趣。
这样一路都是树荫，还有风穿过树叶带来窸窣摇晃的轻响。
唐正松说天热时能感受大自然送来的清凉是很幸福的事，也许是小时候经常在树荫下玩耍，对树木、自然总有一种怀念之情。
在一棵树下，唐正松让苏晨曦别动，“你帽子上有只毛毛虫。”说着伸手去摘。
苏晨曦乖乖站定，面色如常，说还好戴了帽子，要不毛毛虫总想到她头上参观。
“你不怕？”唐正松明知故问，苏晨曦还有兴头开玩笑呢。
“怕什么，我一个和花草打交道的人，怕虫还不把嗓子喊破？”
唐正松将手缩回去，“这样就没意思了。”
“骗我啊？唐小朋友，你乖巧的形象在我眼中崩塌了。”
“哈哈，那崩塌之后再碎裂一下：我小时候也没少用毛毛虫吓女同学。”
苏晨曦一直把他当成那种十岁时一本正经给别人讲自己未来规划的人，如此感叹道：“果然大家都是从小孩长大的。”
“我也不是妖怪......”
闹完了，唐正松的绅士风度还在，在陡一点的地方仍然站在上方伸出手，再在苏晨曦站稳后把手松开。
苏晨曦也担心过他会不会不松开了，顺便想怎样主动松手才不显得突兀，随后便嘲笑自己担心多余，唐正松不越界、不占有，分寸极好。
唐正松对苏晨曦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和长大后对那些事的感悟。苏晨曦曾经感觉他像哥哥，此时又觉得他像长者。她知道他不是生下来就懂分寸、知礼数，也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慢慢完善作为男人的人格，似乎每个男生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唐正松没有提到亡妻，要想平静讲述那段平凡的过往仍然是件困难的事，他不想破坏轻松的气氛。
他们中午前登上山顶，在凉亭里打开背包分享食物。木质座椅在顶棚的遮蔽下没有被灼人的温度浸染。
唐正松侧身斜倚椅子，以异常放松的姿态将阴凉又轻松的空气连续吸进肺里，接过苏晨曦递过来的一片面包，看她把草莓味炼乳均匀涂在面包上。
苏晨曦问：“你要巧克力的还是草莓的？”
唐正松清晰地记得，当年小曼也喜欢在外出时买一两支炼乳，在他东张西望时涂好面包递过来，让他小心点拿，别弄得到处都是。
没想到时隔多年，遇见的另一个女孩也有这样的习惯。他不想把这归结于缘分，只觉得炼乳、火腿肠这类方便携带的配料是出门旅行的首选。他会不自主地对比苏晨曦和小曼的差异，却非常理智地没将对亡妻的怀念落在苏晨曦身上，也不会刻意从她身上找小曼的影子。他清楚知道，苏晨曦除了同样漂亮外，和小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他放心地和她接触，不用担心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唐正松在走神中忘记停下挤炼乳的手，两张面包盖不住余出来的部分，咖啡色从吐司边沿流下来。
苏晨曦喊“多了”后开始笑话他，“你还真是小朋友。”她手疾眼快地用一片新的去接，再帮他将流下来的部分抹掉。
唐正松说：“估计还会被甜死。”
“你吃过炼乳？”
“又觉得和我形象不符？”
点头。
“年轻时和人出去玩儿，别人会带。那是一段让人怀念的岁月。”
“说得像自己七老八十。”苏晨曦想想，这是目前唯一能吐槽他的地方。
“看来以后我得多和年轻人待在一起，免得说话总是一股老头儿味儿。”
“那你应该去幼儿园门口望一望，年轻又有活力，哈哈。”苏晨曦一边嚼面包一边抬杠，将手上残留的炼乳吮进嘴里。见唐正松还看她，道：“可别挤多了，我要吃火腿肠了，可救不了你。”
“好的好的。”唐正松忽然带点投降的意思。
......
苏晨曦觉得和唐正松旅行很好，行程路线不用操心，还可以避开人潮拥挤的周末，比和白真看人头好得多。
白真问她和唐正松出去玩儿感觉如何，得到苏晨曦的系列好评，还对和她出行的处境埋怨一番。
白真情不自禁做出漫画抽搐脸，“你果然是缺男人了。”
“没没没，我还是最爱你。”
“你是连何康一起抛弃，换目标了？”
“没啊，合作关系还在。相亲的我看不上，不如和他搭伙过，还自由。”
“所以你完全不喜欢他了是吗？”白真有些看不懂苏晨曦的感情。
“怎么说呢......”苏晨曦这才想起向白真汇报给何康送饭的事。
白真说苏晨曦也许还是有点喜欢他吧。
苏晨曦思考后否认，“其实不是，他也不是我以为的样子。喜欢他那张脸会幻想他人什么样，接触下来发现根本不在一个世界。所以幻想破灭了，大家还是好朋友。”
白真听得出来苏晨曦变回以往客观理智的样子，她还是愿意选择一种新鲜的生活方式，也没什么好担心，也无权质疑什么。
苏晨曦想着第二天要去取电脑，象征性问何康大概时间。
“我一般十点多就到店里了。”
“好。”苏晨曦知道那是他一般进店时间，觉得十点半以后去比较保险。
可何康这人，意外性太多，随时熬夜这一点造就了他的意外。
苏晨曦十一点进网咖，问宋星然，她说没见到老板影子。
吴超群补一句，“老板娘这么早进店，看来是没有我们的午饭了。”
宋星然让他擦口水，“就惦记吃。”
苏晨曦等了一阵，何康仍没露面。她问何康有没有事先交代把电脑放在哪了。
宋星然摇头，说不知道电脑在不在店里。
丁开说：“晨曦姐你居然不知道，你这老板娘不称职。”
苏晨曦敏锐地发觉他从不念出的“老板娘”在这里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她回：“我没必要细问，他想不想出现都得出现。”
她对何康的迟到有了猜想，开机验证猜想——何康凌晨两点下线，怎么可能早起？
她等到午饭前，铃声与消息提示音都不曾响起。她并不想吵他懒觉，但是男友对女友失约是个很严重的事，她可是顾及了合作的真实性才给他打的电话！
理由只是借口。苏晨曦愤愤然拨电话，对一个时常迟到的人没什么体谅之心。
她让铃声一直响着，拿出耳机将缠绕的线捋顺，放在耳朵上，听到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苏晨曦挂断重拨。
下轮提示音响起之前，那睡成死猪的人接起电话，“谁啊，这大早上的？”他意识迷蒙时声音有些嘶哑，带点不满和小别扭，有点像撒娇中的小孩子。
苏晨曦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慌乱中挂断电话，回神后带点想撞墙的心思再拨。
何康明显还未清醒，嘴巴开合口齿不清，“干嘛骚扰我？”
苏晨曦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能不能把他喊醒，“小子，半夜睡的觉是吧？”
何康听人叫他“小子”，还是个女声，迷糊着看一眼来电人，清醒了一半，“几点了？”
“早上。”苏晨曦拖长音讽刺，“我电脑呢？”
“还在我家呢，饭盒也是......”何康极其没有底气。“我这就去，你等我一会儿。”
“算了吧，太阳还没下山呢，急什么？”苏晨曦冷哼一声再次挂断。
何康听盲音三秒，想起杜泽尔曾因他失约和他分手的可怕遭遇，再任由手机滑出指尖，双眼再次紧闭。
管它呢，苏晨曦又不是他女友，总有办法弥补的......
苏晨曦告诉宋星然说她走了。
三人第二次看见苏晨曦怒气腾腾地离开网咖，觉得这次她至少和他们“再见”了，应该没有上次生气。
那比失约更严重的事，是什么事呢？有两个八卦的人开始猜测，只有丁开莫名老实。
何康睡到下午，慢悠悠起床后开始心有余悸。清醒后给苏晨曦打电话，见对方接了觉得还好，“抱歉，你现在在哪呢？”
苏晨曦的语气相当平和，“店里，你店里。”
“你没生气？”
“为了真实，我和小兵们说了，等会儿让他们离远点，免得溅一身血。”
“......那个，你吃饭没？”
“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何康连连道歉，“别生气了，我马上来，顺便请你吃饭。”
“你两小时前也这么说。”
“半小时，我肯定到！”他想以苏晨曦的特点，理他归理他，又不一定想什么办法坑他。到那以后她递来的水和食物一律不能吃，她碰过以后全变成辣的。像古代的独门功夫，别人碰完带毒，她碰完带辣。她作为一个爱吃辣的人，火辣都藏在心里，换句话说：腹黑。比表面生气可阴险得多。
何康再一次告诉自己和苏晨曦打交道的注意事项，快速洗漱、换衣，拿手机和车钥匙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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