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我与慕叶从藏身的桃树后走出,空中便掠过了粉色薄衫,像极了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待她落地,露出了杏子般的眼,直挺的鼻,颜若朱砂的唇,双颊薄红,好一含羞带怯的可人儿。
慕叶扯住正欲走出的我,另一只空着的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眨了眨眼。我霎时明白他的意思了,这场戏,还有一场谢幕演。老天果真是良心制作,对得起辛苦隐在一旁喂蚊子还动也不敢动的观众。
粉衣女子刚刚落地,便向倚坐在桃树下的正欲昏迷的少君扑过去,少君偏了偏头。她从袖中抽出手帕,执着的扭过少君的头,细细擦拭着他的唇角。待血渍擦的干净,少君也昏迷了过去。她扭头看向九尾,眉眼间全然是恨色。
她说:“你来做什么,你每次出现,少君便是满身伤痛。九尾,自上次的事后,我便断了与你争的念头,我高辛滢烟不稀罕你的成全。可是,我既然已经断了念头,你为何又不要他了呢?好,你不要,我便要,你不稀罕,我稀罕。可是,明明我们都要成婚了,你又出现,我们的婚事便一直拖延到了今天。九尾,你不要他,是你不要他的。”
说到最后,带了哭腔。我抿了抿唇,对慕叶说:“这便是九尾神识里所提到的高辛滢烟?司命果真是喜欢狗血又煽情的戏码,只是,莫要落入俗套的好。”
慕叶挑了挑眉,道:“叶儿,你是不是看的太欢快了些?”
这,这该怎么回答。话本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偷窥也恰恰正是这个道理。还未等我将理清的思绪说与慕叶听,站在小榻前的九尾便冷笑了一声,说:“你又何苦做出这么惹人怜的模样。我与他谈婚论嫁的时候,你还尚未出现,你与我说这些,未免太可笑了些。”
高辛滢烟站起身来,微微抬高了下颌,说:“可笑的不是我,是你,你有什么能与我相比?论身份,我是高辛帝姬;论才华,我是高辛第一女士;论……”
话未说完,九尾清冷的嗓音便响了起来:“论相貌,四海八荒,我独占鳌头;论灵力,高辛滢烟,怕是十个你我也拼得过;至于身份,我又惧怕过谁。只是,若要这么相比,是不是太肤浅了些?”
她捏紧了袖角,说:“是,你总是说什么都有道理。可是,九尾,你的心呢?你究竟有没有心肝?”
九尾大笑起来,“莫不是在一起久了,连问的问题也如出一辙?怎么,你心疼他?”顿了顿,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珠,说:“你们怎么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你不知道也便罢了,可是他……终究是我没有心肝就对了。”
说罢,便向少君走去。待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来,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带着未察觉的缱绻,声音是压低了的温柔:“少君,我们以后就不见了,可好?不是伤就是痛的,你也是厌倦了罢。”
原本昏迷的少君却睁开了双眼,紧紧拉住正欲离开的九尾,说:“九尾,就算是你没有心肝,我也要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从未厌倦过,只是,有时候很累。九尾,你懂么?”说着,笑咳出声,“你又怎么会懂,你只会对我耍狠。”
看着少君低垂着眼帘,我有些于心不忍。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这幕戏孰是孰非我无从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讨厌高辛滢烟,没由来的讨厌。看着九尾清冷的眸光,额角又痛了几分,脑海中急速闪过几帧画面,像是可以略过的长镜头,朦胧模糊,让委实人心头发慌。
不知是何处的宫殿之上,月色清冷,一袭血红罗衫的女子在青瓦石雕刻的瓦台上,捧着酒坛,肆意豪饮,呜咽出声:“……,我没有不要他,是他不要我,是他不要的我啊,他没有心肝……”
……
待我回过神来,九尾已被高辛滢烟手里急速团起的拍到一旁,而少君唇角又新添了几抹殷红。我捂着额角,目瞪口呆。
九尾微垂着头,单膝跪地,面色苍白,她说:“你倒是懂得拿捏我的命脉,这一掌,是成全了自己,还是为了少君?”
高辛滢烟放下怀中的少君,站起身来,掌心又团了一团灵力,道:“九尾,你明明晓得他受不得你的冷言冷语,你又为何一直激他?刚刚那一掌是为了少君,那么,这一掌是为了我。”
九尾用手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波澜不惊,缓缓道:“你凭什么。”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沉沉,一字一句:“你、凭、什、么。”
带着澎湃的怒意与冷静。我有一瞬间的……心疼。是了,心疼,外表有多坚强,内心就多怕受伤。强大如斯的九尾,也是如此。回想起刚刚脑海里闪过的模糊画面,让我浑身发凉,随便进入九尾的神识,果真令我很反常。
高辛滢烟笑了一笑,道:“你说我是凭什么。”说罢,手里的灵力急速向九尾拍了过去,我失声尖叫:“不要!”
君禹曾经说过,行动大于思考的人,在话本中往往死的比较快。我习惯性的质疑他,他也就乐此不疲的在话本中找各种例子来佐证他的想法。事实证明,在话本中,行动大于思考的人真的死的比较快。但,话本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所以,我扑过去的一瞬间,慕叶已然替我挡回去了那一击。
我惊魂未定的躲在慕叶的怀里,不忘竖起拇指,夸奖他:“好样的,干的漂……”看了看不远处擦拭嘴角血渍的九尾,顿了顿,踌躇道:“唔,下手再重一点就更好了。”
他笑眯眯的回答:“叶儿,那是高辛帝姬。如果你肯负责,我现在就可以下手重一点。”
我僵在原地,欲哭无泪:“哎,你怎么下手这么重,万一有个好歹,那该如何是好。”
还未等我纠结出个千千心结,九尾的声音便从身后飘了过来,裹着寒冰。
“两位,是恰巧路过,还是偷窥已久?”
我扭过头去,一脸真诚:“自然是路过……”看着她微微眯起的双眼,我顿了顿,举起两根手指,说:“路过这里,看了一会儿。真的,我发誓,就一会儿。”
她不为所动:“姑娘,有人告诉你发誓是要举三根手指的么。”
这个还真有。
我抽了抽嘴角,说:“那我现在改三个手指……成么?”
她接着不为所动:“你看,成么?”
我扭头看向慕叶,语重心长的推卸责任:“我是不是说过,要你带我离开的。你看,现在不就尴尬了?好奇心,着实是要不得的。”
他似笑非笑的眯起了眸子,陷害我:“叶儿,戏也差不多看完了。我看你有很多感想,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感想,唔,我依稀记得,你担心这幕戏落入俗套,现在看来是不是落入了你所说的俗套?”
我默默的向后挪了挪脚,反驳:“我哪里有说,你莫要胡乱陷害我。”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沉思:“我还记得你说……”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央求:“我错了,你莫要再说了。”
他好整以暇的拉下我的手,挑了挑眉,问:“那给我说一说你错在哪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灰尘的绣花鞋,一不小心说了实话:“错在没有你无耻。”
“……”
半晌寂静。九尾站起身来,歪了歪头,打破沉静:“论无耻,姑娘你确然是比不过他。”顿了顿,看向慕叶,笑道:“所谓因果报应,你现在可是晓得了?”
慕叶眉眼含笑,道:“晓得了,刚刚看到的那场景,想不晓得都困难。”
我心惊胆战的看着九尾恼怒了神色,觉得如果不安抚她一下,估计她会屠了整个青丘。我盯着慕叶古谭般的眸子,迟疑的说:“其实,我觉得,挺难理解的……吧?”
他诚恳的看着我:“其实,挺好理解的。叶儿,你觉得难理解,大约是智商的问题,你不能以一概全。”
我看着九尾恼怒的神色,也一脸诚恳的对他说:“以一概全你妹啊!”
九尾“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大约扯动了伤口,她轻咳几声,笑道:“挺好,这样我也是可以放心了的。姑娘,我原本是挺生气的,你这样,我反而觉得很开心,不会变的终究不会变。”她看向慕叶,问:“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慕叶同样笑弯了眉角:“你是说……”顿了顿,思索一下,接着说:“你是说,爆粗口么?”
我说过,太过艺术性的对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因为,据君禹的经验总结,知道太多真相的人往往死的比较快且比较凄惨。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老天讲究因果循环,且在某些事情上循环的很有效率。
我扭过头,看向桃树下的少君。
落花纷飞,明明不是深秋时节,却也晕染出深秋凄冷的意味。紫色衣衫上铺满了桃花落瓣,柔和眼梢眉角的邪魅狷狂。我的目光划过他如墨色的发,紧闭的眼眸,高挺的鼻,氤染血色的唇,心下感慨万千。若他遇到的不是九尾,爱上的不是九尾,或者忘掉关于九尾的一切,是不是所有的结果都会好一些。
还未等我感慨完毕,眼前就袭过月白色的流光直直的向九尾飞去。想也未想的,我飞身拦了过去。在流光击在我胸口的一瞬,我欣慰的想,还好我的脚力比较强大,坏人姻缘的想法果真是要不得。
剧痛袭来之前,我听得一旁细细的抽气声,鼻尖萦绕着淡淡芝兰的清香。我捂住胸口,忍住口中的血腥,只来得及看到慕叶震惊的脸,便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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