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8年11月25日，也就是五年前的明天。
那天男人站在阳台上，满身满心的悲伤，是因为他想起了照片中的队友？
AI特工们之间没有队友这样的关系，但安安在特工部这么久，对人类特工队见的状态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虽然没有羡慕过，但每次在任务汇报中心见到人类特工小队交付任务结果后，嘻嘻闹闹地约着出去喝酒谈天，她觉着那样也挺好的。
甚至有一次，安安试图约一起执行任务的AI特工一起出去转转，却被对方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并告诉她那是弱小的人类才需要的东西。作为AI机器人，正因为不需要社交与情感交流，没有羁绊的困扰，才会强大。
所以，顾深如此悲伤，即便时隔五年，是因为他与他的队友间有着相当深厚的羁绊？
少女正捧着照片凝眉沉思时，床上的男人忽然在睡梦中翻了身。安安倒吸一口冷气，赶忙将照片放回原来的地方，又急急地抬眉去看男人。
男人并未醒来。但似乎睡得不踏实，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顾深？”少女跪身在床前，轻轻将手搭在男人头上，用从知识库中学到的知识安抚着他。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和地抚摸，脸上的紧张情绪退去不少，可眉头还是皱着。忽然，男人动了动唇，几句玻璃碎裂般的呓语一片片坠落：“对不起……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死……
“明天，明天就五年了……
“无铭无墓、魂无归处……全部，都是我的错……
“不要原谅我……”
当最后五个字从男人唇边落下，一行冰冷的泪也滑出男人紧闭的眼睫，很快就沾湿了枕巾。
不知为何，一股无可抑制的悲伤从心底涌起，少女缓缓垂下头，伸手揽住了男人的脖子，保护婴儿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抚平他心底的伤痛。
她只能尽一点绵力。
就在这时，之前与少女建立了蓝牙互通的艾斯梅拉的欢快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沉寂的气氛。
“我说，安吉拉，你想不想帮他啊？”不知啥时候开始，艾斯梅拉给安安起了个与自己画风一致的名字，美其名曰：要想当艾斯梅拉大人的仆从，就先要有个像样的称号。
“诶？怎么帮？”
“他说无铭无墓、魂无归处，那就是他的那些小伙伴连个尸骨都没有，所以他无处可祭奠。他们人类，最重视这个啦！”
“哦……所以呢？”
“所以啊，这种时候，就要传说这种东东登场啦！”
“传说？”安安越听越迷糊。
“没听过吧！你先告诉我，你出生了几年啦？”
“嗯……从有了意识开始，两年吧。”
“哎呀，所以说你才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像我，艾斯梅拉大人，活了超过五载，自然通晓天地之事，万物之谜！传说什么的，都是小意思！”艾斯梅拉看到自己的信徒一脸茫然，不自觉地就吹嘘起来。没想到，她的信徒眼底瞬间冒出渴盼的火光。
“厉害！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呃……”被安安这么一夸奖，艾斯梅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咳、咳，首先……其次……”
“嗯……嗯……好的！”
“明白了吧！那明天就这么实施了！”
“好……”安安说着，转头望向顾深。
明天，希望能带给你一点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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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虽然喝了含有安眠成分的药剂，但实际上睡的并不是很踏实。
整晚，男人做了许多梦，有关于过去的，也有关于现在的。
所有梦境都模模糊糊，可心底的痛苦却宛若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漩涡。
除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感到有两双轻柔的手臂环住了他的面颊，在轻轻的安抚他，让他在无法逃脱的黑暗中，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那手很小，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猛然从睡梦中醒来，男人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知道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瞟了一眼床头的智能时钟，男人的目光掠过上面的6:50am，在2073年11月25日上定格了好一会儿，才面色沉冷地坐起了身。
窗外，天际黑压压一片。
看来是个阴天啊。
略显麻木，男人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向洗漱间。
昨天和梧桐碰面，女人说最近几天都让他好好休息，不会安排任务。
呵……本想让这一天在无止无尽的任务中完结。这样，就不必在这缓慢流逝的时空中，垂死挣扎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
独自苟活下来的人，就应该承受。
站到洗漱台前，男人弯身洗漱。动作间，忽发觉背上的伤口似乎一夜恢复了不少。
昨晚自己换了药？
他记得昨晚自己上楼，拿出当年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浑浑噩噩地吃了医生给的药，然后就去洗澡。再然后……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
这时，一声糯糯地猫叫声自洗漱台下方传来。
“年年？”顾深偏头，见自家的老毛球蜷着身体，翻来滚去地卖着萌，似乎在专注地啃着什么。
长叹一口气，顾深蹲下身，“年年，不要什么都往嘴里放——”
话说到一半，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一伸手到年年的小脑袋旁，立刻看清年年咬在嘴里的是一条闪着暗淡光芒的项链。
这不是……
将项链拿到手里，顾深站起身，没去管因为玩物被夺走而嗷嗷朝自己示威的老毛球，仔细看起了那条镀金项链。
不会有错。
第一次，他把昏迷的安安带回家，等周奶奶给少女换下衣物，由他送去洗衣房清洗时，他就在少女兜里摸到了这条项链。
那个时候，猛地看到它，顾深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条类似的链子。
只是，那人的链子上，有一个镶着人造红宝石的坠子，这一条却什么都没有。
像是为了佐证什么一般，男人发疯地观察这条廉价的镀金项链。可惜，没有了挂坠的链子实在过于普通，随便找一个小商品市场，五秒钟就能搜罗出上百条一模一样的。而且也过于破旧，许多镀金的地方都掉了色，露出了里面的金属，早就与他记忆里的浮光掠影相去甚远了……
但也因为这样，顾深记住了这条属于安安的链子。
这么说，那丫头昨晚来过我的房间？！
记忆的线索一旦被抓住，后续的就会像走马灯一样接二连三涌上心头。
昨晚，他刚刚洗完澡，一开浴室的门就看到了安安。
起初，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
没想到，那幻影竟然轻飘飘地走向了自己，还朝自己伸出了手。然后……
猛地抬起头，男人在洗漱台上的镜子中看到自己，就想起了在这洗漱台上发生的一切——
因为安眠药力的作用，昨晚男人的视界变得颠倒而狭小，但已足够他彻彻底底感受到身前的少女，她的温度、她的芬芳、她的唇瓣与皮肤……
再然后呢？
他有对她做其他举动吗？
那家伙的话，连接吻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如果自己做了什么，恐怕她都不懂得拒绝吧！
咬住下嘴唇，男人双手撑在台面上，心下一片烦躁。
他不知道这份烦躁从何而来，因为今天是11月25日？因为自己对那个丫头无法形容的感觉？
还是说……
因为自己在担心！担心自己昨晚糊里糊涂，做出了什么伤害她的事吧？
紧紧握了握那条链子，男人回屋穿好一身黑色衣服，就疾步走出了房间。
他先走到安安住的房间，到了门口发现门已经开了，里面床铺收拾的干净利落，并没有少女的影子。男人只好折回走向楼梯，往楼下走。
刚走到一半，一抹纯白素净的身影就映入了男人的眼帘。
暗淡晨光下，棕发少女无所依傍地立在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前，似乎在想着什么出了神。
男人刚要迈步靠近，少女的身体就微微晃动，开始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走近了，才听清——
“那个……顾深，听说木兮园的雪景很好看，要不要去看……不不，最近根本没有下雪……”
“木兮园上个月重修了，听说很漂亮……呃，这个理由太假了，园子根本没有重修……”
“艾斯说木兮园很有趣……呃，艾斯是谁，他一定这么问……”
原来，少女翻来覆去、声情并茂，是在想着怎么邀请自己去一个叫木兮园的地方？
他很少见到少女这个样子，虽然只能看到少女浓密的棕发和小巧微颤的身姿，但男人还是看得出了神。
这时候，少女一句轻飘飘地话出口，仿佛初雪般轻轻落定在男人弥漫着哀伤的心头。
“有一个传说中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地方，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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