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琴立刻回头寻找沈公子的下落,可是双眼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水花,完全看不到沈公子的踪影。她心急如焚,赶紧先带着宁子谦继续往舢板游去。
少抓住一个人,在河里的阻力小了很多,钟灵琴终于将宁子谦带到了舢板旁,伸手够住了舢板,又用自己纤弱的手臂用力的托举着宁子谦,把他翻进船里。
宁子谦此时意识有点恢复,依稀看到钟灵琴将自己救上船,不做休息,又马上潜入了水里。
钟灵琴赶紧又返回刚才沈公子消失的水域,她不断下潜,不断寻找,不断摸索。但是汹涌的三生河,已经不知道把沈公子卷到了哪里,任凭钟灵琴水性再好,却也看不到沈公子哪怕一点点的踪迹了。
听到呼救声,河上的五六个艄公此时也从酒楼里赶来河边相救,他们齐刷刷的跳进河里,跟着钟灵琴一起寻找沈公子的下落。
湍急的河水下,沈公子已经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一个时辰过去了,岸上的和河里的所有人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虽然搜索还在进行,但其实大家心里都隐隐的知道,沈公子基本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钟灵琴从下水之后就一直没有上岸休息,累了就在船舷旁喘口气。由于在水里泡的太久,河水已经把她泡得脸色苍白精疲力竭。艄公和渔民们深知三生河水底情况复杂,沈公子已经下落不明,深怕钟灵琴体力不支再出意外,于是所有人都坚持让她上岸。在众人的极力劝说下,钟灵琴终于上了船,双脚一着船,马上发软,趴倒在宁子谦身旁。
宁子谦此时躺在船舱,半睁着眼睛,看着筋疲力尽的钟灵琴,觉得她就像女神一样,通体散发着慈悲的光芒。
岸上,沈家的家丁,看到自己家的公子消失在河里,早就全都吓瘫了,一个个面如死灰抱头痛哭。想也知道沈家公子要是出事了,在场的所有家丁都要倒大霉。
回到岸边,钟灵琴披上了毛毯取暖,坐到宁子谦身旁。出了这么大的事,宁子谦此时也很害怕,他脸色苍白,手脚轻轻地发抖着。
“我不应该跟他比赛的……”宁子谦低着头懊悔地说。
钟灵琴叹了口气,将毛毯的一半盖在子谦身上,用力握住他发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其实,灵琴心里更自责,因为自己本有机会救起沈公子。
宁子谦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不说话了。
宁知县首先得到消息,心急如焚的带着张术士和治安官来到三生河畔。
宁知县首先看到自己的儿子宁子谦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长长舒了口气;又听到沈家公子至今没有找到,恐怕已遭不测,他表面上长吁短叹扼腕叹息,实际上却有点幸灾乐祸。
“谁让你们沈家天天跟我作对,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沈家一绝后,看你沈老爷怎么再跟我斗,真是天助我也!”宁知县心中发出暗暗冷笑。
治安官开始维持秩序,他找在场的当事人和旁观者确认事情发生的经过。
宁子谦站起身,带着钟灵琴来到宁知县面前:“爹,这位是钟灵琴姑娘,就是她,冒着生命危险跳进河里救了儿子一命!”
宁知县就只有一个独子,幸好只是有惊无险,于是对钟灵琴感恩戴德道:“原来还是位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宁某在此谢过姑娘的大恩大德,改日再重谢这救命之恩!”
钟灵琴此时心情低落,虚弱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站在宁知县身旁的张术士见到钟灵琴,却是心里暗暗一惊:“怎么是她?这不是三生河畔的那个自己看中的姑娘吗?”
张术士心里纳闷着宁子谦怎么会和钟灵琴碰在一起,于是特别留了心眼,窥视起两人的一举一动来。
治安官很快把事情起因经过弄清楚了,周边围观的百姓,沈家的家丁也都一一证实。
治安官见无异议,于是现场定性,回复了宁知县:两个鲁莽的年轻人冒险比试划船较劲,不想无视了风险导致双双落水。沈公子时运不济被卷入河底,宁子谦万幸捡回一条小命。既无蓄谋,也无恩怨寻仇,生死有命,各担其责。
宁知县见既然事件脉络清楚也已定案,于是赶紧带着宁子谦从现场离开,想着早点走,省得后面碰到沈家人马,在现场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于是他安排治安官处理后事,自己先行打道回府。
临走前,宁子谦走到钟灵琴面前悄悄握住她冰冷的手:“灵琴,这次多谢你相救。要不是你,恐怕现在失踪的人,还有我一个。”
钟灵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宁公子不必在意,灵琴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只是,沈公子……”
宁子谦心里也很沉重,但是还是劝慰她道:“此事是沈公子先挑起的,有他的责任,也有我的责任。况且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多想。回去好好休息,改天,我再登门致谢!”
角落里的张术士,此时正暗暗窥视着两个人的举动,心知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只是,宁子谦怎么会和钟灵琴搭在一起了呢?这下麻烦了,自己心中盘算好了的计划又被宁子谦打乱了。张术士心里暗暗焦灼起来。
周边的民众们听到三生河有人溺水了纷纷赶来围观。
“听说是沈家的公子溺水了,到现在还没找到!”闻讯赶来的他们小声的叽叽喳喳道。
“肯定没救了,水性好的掉进河心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这三生河下面可复杂了!”
“真是报应啊!平时沈家这么嚣张跋扈,这下可绝后了!”
“就是就是,叫他们平时做了那么多坏事。”
看笑话的人群对着沈家的家丁们指指点点,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沈员外来了!”
听到自家老爷来了,瞬间,家丁们哭得更大声了。
“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衣冠不整的沈员外拨开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跌跌撞撞地挤到了河岸边。接到家丁的通报,沈员外心急如焚,巴不得长上翅膀飞过来,一路上慌张失神,连鞋子都掉在路上顾不得穿。
岸边所有人都不敢答话。唯独一众家丁倒在地上干嚎。
“闭嘴!都不许哭!给我安静!”沈员外被他们的干嚎搞得更加心烦意乱。
家丁们赶紧闭了嘴收了眼泪,窝在一边抽泣。
当地的治安官见没人敢应声,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沈员外!”
沈员外见终于有人出来说话,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他,拼命地摇晃着问道:“我儿子呢?他有没有事?”
治安官脸色很难看,看着沈员外双鬓花白面容憔悴,实在不忍再说,但又不得不说:“贵公子……找不到!”
沈员外如被无形的钢锤打中脑袋,猛地一怔:“找不到是什么意思?那就继续找啊!”
治安官无奈说道:“所有懂水的都下去找了,已经一个多个时辰了,还是没有找到。恐怕,公子已经……”
“不可能!不可能!”沈员外猛地哀嚎起来,他推开治安官,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拍打着脑袋。这是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儿子,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没有了呢!他披头散发地嚎哭着朝着一旁的家丁一脚一脚地踹过去,边踹边叫骂着,骂着骂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旁边围观的人虽然痛恨沈员外,但是看到他老来丧子,如此一副凄凄惨惨状,还是不禁唏嘘一片,不忍再看,纷纷散去。
夜色渐黑,三生河畔慢慢恢复了安静,只有沈家的灯火还在两岸一直亮着,沈家上下正沿着三生河来回寻找沈公子的尸体。夜色中传来不绝如缕的绝望的呜咽声。
过了两天,沈公子的尸体终于在下游被发现了。
打捞起来时,沈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河水泡得浮肿,躯体上多有腐烂,但是奇怪的是,脸上面容安详,似乎是睡着了一般。沈家上下怕沈员外见了心碎,赶紧张罗着将沈公子的尸体收拾整理好,在河畔收棺,一路抬回了沈府。
沈员外哭了两天两夜,已经哭不动了,本来已经年老的他,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几岁。他行将就木般地呆呆坐在中堂,所有人跟他说话,他都一句“嗯”做回应,却全然不知别人在说些什么。
双目无神的他眼看着沈公子的棺木抬进了大门,沉重地停放在了庭院里,望着那口漆黑的大棺材,沈员外的眼睛里再次眼泪四流。棺材就像压在他心头似的,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沈家人马上给沈公子操办后事,想要及早入土为安。哀乐,诵经,黄纸,白幡,沈府难得热闹这么一次,竟然是因为沈公子的丧事。
此时沈员外依然如同心死般一动不动坐着,看着家里上下的人忙忙碌碌,仿佛死掉的那个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人生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沈员外想起沈公子小时候在庭院玩闹的模样,也是极为聪颖的,如果自己能多花点时间陪陪他,多花点心思教他些正经学问,他会不会今天就没有这一劫数呢?只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自己拼尽白发费尽心思你争我夺,最后只为儿子争回了这口棺材,真是可笑!
许久许久,他靠在椅子上,露出凄厉一笑,随后眼睛一闭,头往后一仰,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他再也没有了声息。
片刻,沈府再次传出了震天的哭喊声,沈员外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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