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做各种凌乱的梦。 ”
新近租住的小屋，在门厅过道镶了块占据整面墙的镜子，每从镜子前走过，都觉得像有人在并肩行走。每次都忍不住偏头看，然后看到自己有些惶惑的神情。
我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做各种凌乱的梦。
直到有一天，在梦里仓皇奔跑躲避的时候，突然听到在身后紧紧追逐的迷雾中一个细细的声音喊：“小哥哥……小哥哥……”
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细妹！
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已都忘记了。
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小女孩，总是喜欢跟在我身后，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
“……带我玩吧，小哥哥，带我一起玩吧！”
她总是爱缠着我，像个小尾巴。
同村的孩子都嘲笑，冲我喊：“没脸皮，跟小媳妇玩。”
我涨红着脸，开始对她不理不睬，可她还是每天都来找我，紧跟着我。
有一天，她忽然消失了，她的父母漫山遍野的喊她，找她，直到几天后，她在山里的湖中浮上来。
再后来，我跟着父母离开了山村，再没回去过。
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那个总追着喊小哥哥的小女孩，渐渐从记忆里消失了。
我焦躁不安地起床，在浴室里狠狠的用冷水冲着脸，但梦里的那个声音却在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从浴室出来，经过那面镜子时，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镜子，没有太多光线的镜子里的人皱着眉，憔悴烦躁。
我刚要扭头进卧室，眼角忽然一闪，好像瞥见镜子里闪过什么，砰的一下心跳，感觉后背发凉，再仔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心神不定的回到卧室，倒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久已忘记的那些记忆又开始慢慢翻滚上来，怔忡的睁眼到天亮。
而从这天起，那个声音开始越来越纠缠在梦里，渐渐发展成一闭眼就听到有人喊：“小哥哥！小哥哥……”
我开始了频繁的失眠。
晚上睡不着，总不时的站在镜子前，呆呆地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形容枯槁，胡子拉碴，脸色一日日发青，渐渐透出灰白。
直到那一天。
那个晚上，一声惊雷过后，开始下起瓢盆大雨。
我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噙着泪看我。
“小哥哥，陪我玩。”
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只是说的话不再是小时候那样的恳求，而是坚定的语气。
我慢慢咧开嘴笑了，笑出来眼泪，点着头，向镜子里的她伸出手：“好，我陪你玩。”
她吃吃的笑起来，也从镜子里慢慢探出小小的手，两只手在接触到镜子时，顿时紧紧抓住。
“小哥哥，这次我抓住你了。”
泥泞和污水顺着她紧抓着我不放的手不断地滴下，我怔怔地看着她逐渐开始变得浮肿腐烂的身影，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一个炸雷，镜子发出无数咯吱咯吱开裂的声音，然后一霎间崩裂，散落满地。
屋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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