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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

(一)大姐!俺前世的亲娘!!!

俺自幼便是一个孤儿。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踩百家门才长大的。

八岁那年,除夕夜。风雪交加,大雪封山。空旷的田野里,那条田间小路上,俺孤苦伶仃无处可去。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面对冰冷刺骨的寒风和铺天盖地暴虐的雪花,只觉得天寒地冻,地冻天寒!冷冷冷!冷冷冷!俺冷得很啊!俺!!!

狂风携裹着雪花漫天飞舞。直吹得那些干树枝杈呜呜作响!俺蜷缩在一个不是很深也不是很大的树坑里,饥寒交迫,哆哆嗦嗦的浑身打颤……新年的鞭炮声还没来得及炸响的时候,俺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俺再次醒来的时候,俺是躺在别人的热炕上的。一位善良的大姐用一碗热姜汤和一碗热面汤救活了俺。

厚实的大木盆里,大姐帮俺洗了一个温腾腾的热水澡。长这么大,记忆中俺这是第一次洗澡,而且还是温水澡呢!呵呵!

穿上大姐帮俺找来的宽大的衣服,一股暖流立刻暖遍全身,温暖心田!

谢谢您了,大姐!俺前世的亲娘!!!

大姐帮俺剪了头发,帮俺剪了指甲。在俺长满冻疮的脸蛋上捺了雪花膏,在俺手背上,小腿上那些冻疮上和脚后跟那些裂纹处,都涂了层河蚌油……

看着俺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姐心疼得泪眼盈眶……

(二)你记着,姐这里就是你的家!

大姐的丈夫,浓眉大眼魁伟高大。可惜是一个酒鬼,特别讨厌。大过年的,喝得醉熏熏的,提着个酒瓶子,骂骂咧咧唠唠叨叨。他不睡床上偏睡地上,把厚厚的棉裤都尿湿透了,弄得满屋子里都是臊烘烘的。

大姐像一个十分温顺听话的丫头似的伺候着大哥。给大哥熬姜汤,换棉裤,甚至把床上的被窝也拿下来放在地上,给大哥盖着。

倒是虎子相当讨人喜欢!虎子是大姐的宝贝儿子,只有半岁多,被大姐裹在厚厚的襁褓中,十分可爱!你看虎子那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俺走到哪里,小家伙的眼神跟到哪里,还时不时地冲俺笑呢……

第二天早上,大姐大哥还是恶吵了一仗。

大哥讲的也有道理:“这要是放在收成年光,多一张嘴少一张嘴倒真是无所谓。而今这大灾之年,自己一家都缺吃少穿难顾性命,你再收养这么一个要饭吃娃,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再说了,我们也是真的养不起他!”

“那也不能赶他走!”大姐斩钉截铁的说。“冰天雪地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死冻死在雪地里吧?!”

“住三五天倒是可以,天一放晴必须得赶他走!”大哥的话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

正月初八,天气放晴。雪是停了,寒风依旧呼天抢地的刮。俺不得不依依不舍的拜别了大姐的家。

大姐紧走几步赶出院门外。“这床被窝虽然破旧,但是还算厚实暖和。你带在身上。每天日落之前最好赶个村庄,找个干柴草垛睡下,免得再冻坏了身子……”

“还有,这两个窝头你也带着。你若是要到了东西吃呢,你就暂时不要吃它,留着待日后万一哪一天要是要不着东西吃了,你再吃它!”

“还有啊,在外头你要是实在是要不到东西吃了,你就回来。你记着,姐这里就是你的家!”

俺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眼里充满了泪花,眼泪流得老长老长……

大姐,两个窝头可是您两天的口粮啊!两天不吃东西怎行?!再说您还奶着孩子呢!

俺绕到了大姐家的茅草房后,从那土坯墙宽大的墙缝里,把两个窝窝头塞回了大姐的砧板上……

冬去春来,俺就一直这样在姐姐的村子附近的村庄转悠。有时候实在是讨不到饭吃了,俺就会去姐姐家里蹭上一两顿。

大哥也不再像刚来的那时候那样嫌弃俺。有两次还特意跟俺留了两个核桃和一把大枣呢!

虎子已经开始长小牙齿了,比冬天更加可爱和好玩多了!胖嘟嘟的小脸蛋上,一边一个小酒窝。俺太喜欢他了!

大哥说,如果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好的话,俺就可以和他们一起住在家里,不用再去讨饭了。甚至可以在秋天的时候送俺去上学校!

俺的那个娘亲老娘啊,幸福你也来得太突然了一些吧?一下子就砸中了俺!呵呵!

从此,俺心里就一直乞求着老天爷大发慈悲,大发善心,让普天下风调雨顺!天天巴望着那年千万千万要有个好收成!

(三)晴天霹雳!!!

转眼就到了夏天。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天气异常的闷热!好像随时都会把人蒸死似的。

那天,刚好后庄有一户人家正在办喜事,是摆孙子的满月宴。善良的女主人已经施舍给了扒在门框边上的俺一个红皮鸡蛋,正在厨房做菜的大嫂又给了俺半块白面馒头,并且还夹了一筷头菜!天呀! 这家人真是太大方了!

俺实在是舍不得吃,馋极了就拜了一小口尝了尝。俺急慌忙向姐姐家里跑去,俺要把这些留给虎子!虎子太可爱了! 俺越来越喜欢他!!!

怎奈夏天的天,娃子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就是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哗哗下得沟满河平,雷声咔嚓嚓嚓炸得山响!姐姐,对不起!俺回不去了!

第二天上午,俺杵着泥泞艰难的跋涉到姐姐家的时候,俺被吓晕了!姐姐家低矮的门框上搭着白布,姐姐瘫坐在大哥的尸体旁边哭得死去活来……姐姐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寸断肝肠,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把全村父老乡亲们的心都哭碎了!在场的乡亲们人人落泪。此情此景,俺双眼含泪,犹如万箭穿心……

原来是昨天下午那场暴雨,惊雷把扛着锄头往家里赶的大哥给击了。俺恨雷公啊你不睁眼,大哥这样好的人,你击他干啥???

众乡亲们帮助姐姐安葬了大哥。从此,姐姐一直留俺在身边,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再也没有分开过。

(四)姐姐你不能走啊!

秋风乍起,天气乍暖乍寒。

一天深夜,俺睡得正香,忽听得姐姐一声紧一声的呼救声把俺惊醒。

原来是一个坏人半夜撬窗进到家里来。那坏人拼命撕扯着姐姐的衣服,被愤怒的姐姐用禾插打跑了。

坏人跑了,刚才还威武刚强的姐姐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俺也跟着难过起来,陪姐姐落泪……

第二天早上,刚刚起床,姐姐就找来一根绳子,挽了个套儿挂梁上,脖子就要往套里伸……不好了,姐姐要撇下我们走了……

俺赶紧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姐姐的脚:“姐姐你不能走啊!姐姐你不能走啊!如果你就这样去了,撇下俺和虎子可咋办啊?可咋办啊?姐姐你不能走啊!!!呜呜呜,呜呜呜……”

姐姐毕竟是个软心肠!转泪眼看看俺,又望望虎子,迟疑片刻,犹豫不决的最后总算还是下来了……

姐姐,你吓死俺了!

(五)血洗了魏家药铺!

八月十五刚过,俺就不小心感染上了风寒。忽冷忽热高烧不止,浑身哆嗦牙齿打颤!

姐姐把俺紧紧的搂在怀里,又是姜汤,又是热敷,一点儿都不见效。急眼了的姐姐狠狠心将家里唯一的一只鸡拿去集市上卖了,背着俺急急向后庄魏家药铺寻郎中而来。

魏家药铺的郎中,也就是这魏家药铺的掌柜的。俺讨饭的时候经常见,五十来岁,剃着一个板寸头,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经常别着两支钢笔,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公文包,看起来很像一个公社干部或中学校长!

俺病得很严重,姐姐手里的这一点儿钱根本不够。

当俺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魏掌柜一边系着纽扣,一边笑眯眯的从后堂走出来,显得心满意得。随后走出来的姐姐衣着凌乱双眼红肿……

俺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俺的心都碎了!

十年后,俺带领一百多名丐帮的弟兄,血洗了魏家药铺!姓魏的老儿,这下你尝到厉害了吧?!你个龟孙老儿!哇哇呸!!!

(六)姐姐,因为俺们,委屈您了!

由于姐姐善良聪慧,漂亮能干!秋末冬初的时候,来跟姐姐提亲说媒的络绎不绝。一提到还要带着我们两个小的,尤其是带着俺,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知 难而退了。

终于有一个家伙下了决心要娶姐姐。姐姐看这家伙也比较顺眼。关键是姐姐家的土坯茅草屋,墙裂屋歪,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坍塌了……所以姐姐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新姐夫叫刘二栓。家住汉王刘大队。因媳妇难产,撇下了儿子晖晖和自己艰难度日。也是住的土坯茅草房,家贫如洗,所以也没得啥挑的。

姐姐带着我们和全部家什过去的时候,晖晖才俩多月,靠喝面汤过活,甚是可爱!姐姐一下子把晖晖搂在了怀里。

姐姐还真是算对了。因为我们刚刚搬走不久,一仗大雪下来,姐姐以前家的茅屋就彻底坍塌了。好险!

而今,艰难是艰难,总算过了个平安年!

姐姐,因为俺们,委屈您了!

(七)飞来横祸!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百花竟开,小草争艳。转眼间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明媚春天。

沧州大地上,到处的公社社员们,在田野里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同村的刘二卦子,你休息的当儿,聊点啥子不好?你偏要说姐姐的不是。你当着新姐夫的面,说姐姐和魏郎中怎么怎么。你不是找打是什么?!

新姐夫和刘二卦当场就锄头对锄头的大干了起来……谁也拦不住。

当姐姐和俺先后赶过去的时候,新姐夫已经头破血流,当场断气。

姐姐又一次的哭昏死了过去……

刘二卦子是被公安局带走了。姐姐却遭了秧。乡邻们说啥的都有。说姐姐命里剋夫,说姐姐就是一个灾星,说姐姐是一个破鞋……这些八婆嘴气死俺了!

埋葬完新姐夫,俺们就被赶出了村子……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姐姐,面对苍天欲哭无泪。

这下又多了个晖晖,我们更是绝望了……

(八)晖晖是喝光姐姐的血才活下来的 ……

姐姐,俺在讨饭的时候,在潴龙河南岸有一个废弃的窑洞,里面有一人多高,两三托多宽,十来托多深,里面还是水泥浇筑过的,洞口杂草丛生,比较隐蔽,外人很难发现的……要不咱们先去到那儿去避避?!

好吧!姐姐无可奈何的说。

姐姐背背着虎子,怀抱着晖晖。俺提着锅碗瓢勺。我们走了七八天才艰难的走到了潴龙河。

收拾完窑洞,姐姐累晕了。俺知道,姐姐把吃的尽量省给了我们,姐姐是饿晕的……

从此,潴龙河两岸,白天俺和姐姐轮换去要饭,夜晚干草当被地当床。为了照顾俺们,姐姐已经骨瘦如柴,眼泪都流干了……

沧州的鬼天气格外古怪。热六月沤七月的已经熬过去了,天却下起了大暴雨。倾盆大雨犹如瓢泼碗倒,哗哗哗哗一下就是十来天。

潴龙河满槽了,险些决堤。俺被隔在河对岸十几天。心焦死了!姐姐你们可曾要到了吃的?虎子、晖晖可好?河水涨到了洞口没有?窑洞浸水没有?真真是急死人了!俺恨不得插翅飞过河去!!!

当俺好不容易渡过河去的时候,眼前的情景把俺吓懵了!

被暴雨冲垮了的泥石流啊,你不该死死地堵住了窑洞的门口!!!

俺大声的嘶喊着姐姐,嗓子都喊哑了。俺用双手扒,用树枝刨,只扒得双手血淋淋的,鲜血直流!!!

俺向打渔的老大爷跪下了,求老大爷帮忙,俺向锄地的大叔跪下了,求大叔帮忙,俺向走路的大嫂跪下了,俺向背着书包的小弟也跪下了……求求您们大家帮忙,救出俺的姐姐,救出虎子,救出晖晖啊!!!

当乡亲们拿着农具扒开洞口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们都落泪了……

虎子早已经没了气息。姐姐脸色蜡黄,像刚刚断气不久。只有晖晖满嘴满脸满身都是血的还活着。

原来,姐姐在最绝望的时候,黑暗中用切菜刀把自己的左手臂划开了一条血口,紧紧的搂着晖晖,晖晖是喝光姐姐的血才活下来的 ……

苍天啊!大地啊!你们咋就容不下俺这么好的一个姐姐呢???

背着晖晖,俺含泪跪谢完帮俺埋葬了姐姐的潴龙河两岸的父老乡亲们!俺谢谢你们了!!!

俺向承德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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