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金属门开启的瞬间，门后等待许久的Anna的面庞渐渐清晰。
“跟我来，董事长他们在办公室已经等很久了。”
叶悠悠愣了一下，不是恩彬给自己打的电话么？怎么在这个时候，Anna不好好在秘书部待着，出现在了这里？
来不及开口问一声原因，叶悠悠就这样默默跟在Anna身后，只觉得花了好久时间电子门才缓缓开启，密码应该已经换掉了。疑惑瞥一眼熟悉的秘书办公区，自己的桌子空空荡荡毫无人气，尴尬矗立在那里。
不过几天时间，窗台上本已挽回一线生机的盆景，如今只重新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无人问津。
打开电子答录机，按下按键，Anna斜睨一眼身边叶悠悠，简单请示道，“董事长，叶小姐已经到了，是不是请她现在进来？”
“嗯。”简单托个鼻音以示许可，那头早已重重挂断电话。
“谢谢。”聊表感激，叶悠悠径直转身，推门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正午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从董事长办公桌上反射出来，刺得叶悠悠睁不开眼睛。心下一阵犹疑，亟待仔细一看，原来是桌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的金属外壳折射出的光线，而那个笔记本电脑，正是公司配给她的工作机。
强烈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底，叶悠悠环顾四周，恩彬站在角落，撇过头故意避开自己视线。安越辰直直站在办公桌旁，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安越辰身旁歪在转椅里的杜迦南，眉睫低低下垂，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叶悠悠仿佛能听见自己愈见加重的呼吸声。
“电脑密码是多少？”
安越辰沙哑低沉的音域首个划破宁静。
紧紧咬住下唇，叶悠悠低垂眼眸，如万蚁噬心般久不肯作回应。
“你试试……900324……”
未及叶悠悠作答，低沉阴骘的男音首先开腔。
叶悠悠手中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快速敲击键盘，最后按回车键，安越辰错愕一怔，余光轻巧掠过杜迦南和叶悠悠面庞，电脑打开了。
“今早，你的发件箱里被发现有两封直接传送到金马集团张世年邮箱的邮件，其中一封的附件里，装载的是此次我们和金马集团达成的协议。”
言毕，安越辰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直直对准叶悠悠。
“什么！”
闻言，叶悠悠快步上前走到办公桌前，死死盯着电脑上白底黑字的发送记录，双手几乎要捏碎桌边，难以置信地连连摆头。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发过那样的邮件！”
“简直愚不可及！”
文件单并几张照片如同漫天白雪般，就着杜迦南近乎低吼的声音，飞散在叶悠悠上空。
尘埃落定，捡起几张照片和文件，是她上个月的电话单，花店签单及她坐上张世年车后座的照片。
近乎崩溃般，捏着照片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你跟踪我！”
“你配吗……”
杜迦南鼻息间嗤意冷冷弥散开来，“用你那蠢不足惜的脑子好好想想！”
“今天签约的时候，张世年带着这些证据和一份与我们内容一致成本核算却相距甚远的协议出现在会场，以张全圣暗自勾结开发商，提高核算成本挪作私用为由，阻断了此次签约仪式，成功博取了金马集团董事会张铁生的信任。”
恩彬气若游丝，声音小得几不可察，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满满的挫败感。
“你知道的，张铁生原本就只有张全圣和张世年两个儿子，他们内斗又很是严重。之前竞商会上，张铁生为了规避内鬼，已经费了不少心血，这样一来的话……”
“我没有……我真的没做过……”
“真是可惜，这些照片要是流到那位万人敬仰的王子殿下手里，他该有多伤心……”
一个踉跄，叶悠悠一把扶住桌边勉强站定，杜迦南口中字字讽意，她又如何听不明白，也许早在四年前，她便早已被他冠上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印记。
此时的所有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深知，凿凿证据面前，再多的辩解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掩饰而已。
“张铁生已经让张全圣叫停了这个案子，他认为是你和张世年串通一气摆他一道。”
安越辰轻轻合上笔记本，缓缓开口，“与张世年在协议上合作的开发商是Vogue。”
犹如晴天霹雳般，叶悠悠只觉从耳根到脸颊，阵阵灼热烧的她刺痛不堪，只生生僵在原地。
杜迦南眼角余光扫一眼面前早已狼狈不堪的面庞，鼻息轻嗤，终究放慢了语气，“你先出去。”
听在叶悠悠耳里，便是杜迦南早已厌恶烦躁她到了极点，不啻与她再多说一字一句。强压良久的泪意终于在转身瞬间莹莹泛起，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叶悠悠缓缓挪出总裁办公室。
第十八章
七十层总裁办公室里，墙上时钟指针渐渐靠拢五时字样。已近下班时间，残弱落阳极尽最后一丝温存，奋力沉浮西山，而夜色，终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整个办公室，除沙沙敲击键盘的声响从沙发上传来外，再无半点杂音。
两个健硕身影，一个纹丝不动斜歪在转椅里，一个背身从落地窗俯视开去，俱是垂眸沉吟，各怀心事。
侧耳倾听，待办公室外细碎窸窣的动静趋于平静，电子门缓缓合闭的声响尘埃落定，半垂眉睫依稀假寐的双眸倏然睁开。
“查得怎么样了？”
略停下手中操作，安越辰微微侧首，长叹一口气，徐徐颔首。
“如你所猜，她电脑里确有那东西。”
“什么？！小甜甜电脑里真有木马？！”
闻言，恩彬脸上先是一惊，继而再掩饰不住的喜悦便在他面庞上四溢开来，“杜迦南！你还不快打电话叫小甜甜回来！你错怪她了！”
“不过病毒而已，哪台电脑上没有？光是这点，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安越辰冷哼一声，犹如冰水灌顶般把恩彬的兴奋浇灭大半。
“什么嘛！不会你们真认为那件事是小甜甜做的啊！”
“当然不是她做的。”
原本一丝不动的转椅上“咯吱吱”传来轻微摇晃的声音，本低沉阴郁的男声渐渐洪亮起来，杜迦南清启薄唇，嘴角勾勒起一丝清浅笑容。
“发完邮件并刻意保存在发件箱留存证据，这种嫁祸的手法未免太不高明。”
“是的，我看过叶悠悠邮箱的发件记录，这个月里她发出过的邮件近三十多封，但唯独只这两封留存在发件箱里，如果不是为嫁祸留足证据，当事人完全没必要这样此地无银。”
安越辰轻轻合上笔记本，把它从膝盖挪上了沙发。
“既然你们知道小甜甜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让我现在打电话告诉她啊！你没看到她刚才哭得有多伤心啊！”
恩彬近乎暴跳如雷，怎么眼前这一个扑克脸一个大冰块如此不近人情。
“还不能说，一来，我们还没有能证她清白的证据，二来，如果现在泄露出去未免太过于打草惊蛇。”
“三来……”接过安越辰话茬，本阴骘颓败的男音渐趋慵懒散漫，“三来，要想让她那种脑子想清楚这些事情，确实难为她了。这次，只当是给她一次教训。”
恩彬偷瞄一眼安越辰，两人交换下眼色，彼此间尴尬一笑。
“我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如此陷害小甜甜呢？她平时也鲜少与人来往呀？应该不会有多少仇家才对啊。”
“重点不是这个。”安越辰微微起身，缓缓踱起步子，“重点是，我们的协议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照理说，能接触到案子的，只有我们三人……”
未及言毕，安越辰突然站定，猛一回头，目光直勾勾透过办公室磨砂玻璃望出去。
“没错，应该是四个，还有她……”
杜迦南微微颔首，指尖缓缓摩挲起精雕红木办公桌台面。
“只是……”安越辰眉峰再次倏然突起，重新陷入沉吟，“只是公司密保措施如此完备，任何半点反侦察操作都能立即被保监部发觉，监控探头也遍及每个角落，要想躲过电子防火墙和监控双重防护系统把病毒植入叶悠悠电脑，几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恩彬急急发问。
“除非是叶悠悠亲手把病毒植入了她自己的电脑里……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可这难度也未免太高了吧，电脑自带杀毒系统检测不出来吗？除非嫁祸她的是小甜甜非常信任的人，她才把这步免去，让那人有可趁之机。”
恩彬嘟嘴嚷道，肢体上早不耐烦地手舞足蹈起来。
“嗯。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搜集证据，尽快给金马集团一个交代，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张全圣在金马集团的地位也已是岌岌可危。”
安越辰微叹一口气，抬眸征询般朝杜迦南看去，“还有……叶悠悠……虽如今我已暂且封锁消息，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金马集团那里早晚还是会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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